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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有我爸爸的相片吗?让我看一看我的爸爸好吗?”“爷爷有,爷爷给你找。”他找出了一张他和儿子的相片,已经发黄了,是儿子临去台湾时,和他一起照的。他只有这一张儿子的相片。当时他说,你一定要走,就给我留下一张相片吧,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儿子默默地和他去了照相馆。
相片上他和儿子都身着戎装。儿子是英俊的,他则显得苍老。
“这就是我的爸爸,爸爸,爸爸。”黑毛头看到了爸爸,尽管那是一张相片,他看了很久,仍然是高兴的。
“爷爷,你是个军人,好神气。爸爸也是军人,他真漂亮。这是什么军?”黑毛头见过解放军,他们不穿这样的军衣。
游部长笑了,他也像第一次看这张相片的黑毛头那样,仔细地在看,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固执的儿子。
黑毛头七岁了,在丁家胡同小学报上了名。爷爷去上海办事,给他买回了一个帆布做的书包,莲花妈妈在书包里给他装上了本子、铅笔,佟辉爷爷给他做了一个木头铅笔盒,还用油漆把它漆成了草绿色。
开学了,顾秘书和莲花妈妈把他送进了学校,送进了教室。
在那张入学登记表上爸爸一栏里,顾秘书帮他填写了“李佟柱”三个大字,妈妈一栏里,填写了莲花妈妈的名字。他认识这些字。顾叔叔告诉他,老师叫李树槐时,你要说,到!莲花妈妈嘱咐,下学时不要乱跑,在学校门口等,她会来接的。
一种全新的生活开始了。黑毛头读书、游戏,还认识了几个小同学。
“这个叫李树槐的小学生,你放学了?”爷爷迎着做了一天小学生的孙子。
“爷爷,我发课本了。”
“是吗?让我看看。”孙子打开了书包。
“爷爷,你上学的时候,也背一个帆布小书包吗?是我这样的黄颜色的吗?”
“不,我没有书包。”孙子瞪大了眼睛。
“我小时候读的是私塾,书和笔拿在手里。”“什么是私塾?”
“私塾,就是一个老先生,教十几个学生,读三字经、千字文。”是的,游部长是读过书的人。他的姬伯夫因为没有读过书,认不下几个大字,是吃尽苦头的。他六岁时,出水痘,高烧不退,没钱抓药,饷发不下来,老人急红了眼,三九寒天,把一条狗皮褥子送进了当铺。那个年月,进当铺虽说是家常便饭,可这狗皮褥子,是他多年的积蓄所得,当不得的。要知道,大西北寒风凛冽,他衰老的腰腿要有御寒之物来护。吃得糙,穿军衣,嫌不得,只为躺下能暖和一些。谁料想,连着冻了数日,好不容易拿到了饷,急急忙忙去当铺,伙计扔给他一个破坎肩,他傻了眼。人家说,当票上写着是坎肩,哪里是什么狗皮褥子,你瞎了眼,看嘛!是啊,认不了字,不就是瞎了眼嘛。于是,姬伯夫发了狠,开春后,用三百个铜元把他送进了一家私塾。姬伯夫拉着他给年近古稀的老先生磕了响头。读书,在有钱人家的子弟看来,是习以为常的,穷人家的孩子能给先生磕头,那简直是上了天堂,他因此乐了许多日子。
他的故事,只讲了很粗浅的一小部分,黑毛头还是似懂非懂。
“爷爷,我们念的第一课,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你告诉爷爷吧。。”
“老师说是毛主席说的。我们教室里,在大黑板的上边,也贴着这八个字,是红颜色的。爷爷,你念的第一课是什么呢?”
“爷爷念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是的,这是他的开蒙先生教给他的第一课,他是不会忘的。他要好好学。他知道,姬伯夫拉扯他,含辛茹苦,学成了才可以挣大钱,报答姬伯夫。
“爷爷,这我会念,还是你教给我的。”
“告诉爷爷,你知道为什么要好好学习吗?”
“好好学习,爷爷才会喜欢。”
“还有呢?”
“莲花妈妈也会喜欢的。还有顾叔叔,佟辉爷爷,吴奶奶,苗叔叔,他们都会喜欢的。”黑毛头掰着手指头,把在大院里住的人数了个遍。让身边的人喜欢,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来说,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因为他善良。大人们爱他,他懂,他也同样要去爱大人们,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去愉悦大人们的心,因为他只有这么大的能耐。游部长笑了。
“还有吗?”
“对了,也得让老师喜欢,还有同学们。”他虽然还只上了一天学,但是他知道,他有老师了,有同学了。
“没有了吗?”
孩子已经想不到再说什么了,他摇了摇头。
“如果不好好学习,爷爷可要打屁股呀。”现在游部长可以逗一逗小孙子了。
黑毛头点点头,小眼圈里透着几分恐惧。爷爷打过他的屁股,虽然只有一次,他永远也忘不了。
前一年夏天,佟辉爷爷带他去了老城门洞赶了一回集,他可开了眼。那里真热闹,有卖棒棒糖棉花糖的,有卖烤烧饼的,有卖泥娃娃的,还有卖假脸的。他回到大院,给冬冬学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说不完全。他认为那个地方太好了。佟辉爷爷在那个大集上,给他买了一只大肚子蝈蝈,那绿颜色的蝈蝈被圈在一个金黄色的小笼子里,不停地叫。黑毛头给他的蝈蝈喂葱叶子,引得冬冬不停地围着他转圈圈。见冬冬也喜欢,黑毛头答应让冬冬玩一天他的蝈蝈。当他去要蝈蝈时,见到的却是一个扯坏了的笼子。
“我的蝈蝈呢?”
“我想看一看它的大肚子里装着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声响。”
“你怎么看呢?”
“我用小刀把它的肚子割破了看。”
“你看到什么了?”
冬冬摇了摇头,除了弄得两只手粘糊糊的,他一无所获。
“赔,你赔我的蝈蝈!”黑毛头扭动着双肩,他被激怒了。
“蝈蝈没有了,我赔不出来了。活该,活该,气死你!”冬冬跺着脚。黑毛头冲了过去,把矮他半头的冬冬狠狠地推了一个跟头。冬冬躺在地上号啕大哭。
“黑毛头,你过来!”爷爷冲他吼了起来。他推倒冬冬,爷爷站在一棵树底下看得一清二楚。爷爷把他拉回房里,脱了他的裤子打了他。爷爷的巴掌很厉害,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是他没有哭,顾不上提一提裤子,扯起嗓门和爷爷理论:
“我没有错,是冬冬不对,他杀死了我的蝈蝈。”好小子,不怕硬,要认个理儿,爷爷一阵欢喜。但是他板起了面孔,话说得有板有眼:
“他比你小,推倒他,就是你不对!你永远记住,哪个比你小,你欺负哪个,爷爷就饶不了你!”这个做过司令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是软的欺负硬的怕。同一个窝里,只能是大的让着小的,强者照顾弱者。他要让孙子懂得这个理儿。
让爷爷看看屁股,打得肿起了没有。老人的心并不硬。
“不让。”这小子还是不服。游部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和缓地说:
“冬冬是你的小弟弟,他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说他,不能动手打他。想想看,如果比你大的哥哥们都动手打你,你愿意吗?”
是啊,他不会愿意的。黑毛头摇了摇头。
“懂了吗?”黑毛头不响了。
以后,苗叔叔买来一只同样绿颜色的大肚子蝈蝈送给他,他没有要。爷爷说,不要算了,拿给冬冬再去进行研究吧,看一看蝈蝈的肚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叫得那么好听。从此以后,黑毛头再也没有碰过蝈蝈,也再没有欺负过比他小不如他的人。
“看来,我的孙子还是怕打屁股的。”爷爷继续逗他。
“不怕。我不会再做错了。”黑毛头在想,我再也不会欺负比我小的人了。
“不对。你还小,你的路还长,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对吗?”
黑毛头瞪起了眼睛。
爷爷的话还真是没有说错,黑毛头又错了一回。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个星期天,他被爷爷叫到了房里,只是,这次爷爷没有打他。爷爷拿出一把铅笔头,用细麻绳捆着,足有大碗口粗。说它们是铅笔头,实在是亏了它们,它们有许多用了一半还不到,就被丢掉了。给黑毛头买铅笔的人很多,除了大院里的人,还有爷爷的朋友们,一色的,花杆的,带橡皮头的,绘图用的,粗的,细的,有国产的,还有从国外捎回来的。因为多,他十分大方,谁没有铅笔,他给谁,当然,除了把铅笔送人,他也扔了不少,削断了头,他就用新的。
“是你扔的吗?”黑毛头瞪起了眼睛,“是我扔的又能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