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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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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在镇中学空旷的操场上,天宝变得愈加焦躁不安,他不时瞅一眼校门口。实际上,除了收发室的老头出来泼了一次茶,校门口那里总是空荡荡的。 
  操场上风不大,却是西北风,含着一股苦涩的咸味儿,尖利得如同刀子,不时旋起一团尘土,撒向正在打篮球的这帮学生。以往,天宝篮球打得不错,双方都抢着要他。可是今天,天宝站在球场上,却像根柱子似的,接不到球,也传不出球去,并且,球在他手里,时常被对方断掉。气得同伙直骂他:狗日的杜天宝,中邪了。可是骂也不行,天宝无法把精神集中起来,他又一次把目光瞥向校门口,他看到那边刮起一团褐色的风,向这边吹来。“天宝接球,”他听到喊声,一回头,球正好重重地砸在鼻梁上。 
  天突然黑下去,一团团的星星升起来。天宝的身子晃悠两下,还是站稳了。接着,天又亮了。天宝发现同学们都围在他身边,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哎呀,流鼻血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天宝的唇间,一股腥甜立刻弥漫开来。天宝掏出手绢,摁在鼻子上,说:“没事儿,你们接着打。” 
  天宝昂着脖子,他看到天空真的要黑下去的样子。他捂着鼻子,朝校门口的收发室走去。他流出来的鼻血开始变得冰凉。 
  天宝来到收发室的水笼头旁,把手绢从鼻孔上挪开,发现手绢已被鼻血浸透,冰冷粘腻。他把手绢丢在脚下,拧开水笼头。 
  “咋搞的,你这是?” 
  看收发室的老头伸出半个脑袋来,也许是天气阴冷的缘故,这老头光秃的脑门也不再发亮,而是一团皱巴巴的紫红色,像刚出生的孩子的皮肤。 
  天宝并不理他,而是一个劲儿地让凉水冲洗着鼻子。他觉得他的鼻子已经被冻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却舒服多了。天宝抬起头,他没想看收发室的老头把一团白花花的卫生纸递过来。天宝愣了一下,因为在他心里,这个老头脾气暴躁,骂起人来像只牧羊犬似的。 
  天宝接过卫生纸,嘴里含糊地嘟哝一句什么。他把卫生纸卷成卷儿,然后一个鼻孔里塞了一个。它们撅着,像一头野猪的獠牙。 
  天宝再抬起头,就看到了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外面的二奔叔。他跟二奔叔老牛似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天宝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爷爷死了。”天宝说。 
  “什么?”看收发的老头好像没听清楚。 
  “我爷爷死了。” 
  天宝猛地扭过身,朝教室方向跑去。他的身后是一道腾起的尘土,他鼻孔里塞着的纸卷儿,一抖一抖的,却异常紧固。 
  天宝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二奔叔一个壮年小伙子,追他都有些吃力。 
  “天宝,你等等我。” 
  天宝不等。二奔叔便在后面喊,“天宝,你急啥?你看这路,疙疙瘩瘩的,你要闯进沟里,我咋跟你爹娘交待?” 
  天宝垂着头,并不理二奔叔。他的鼻子尖和脸蛋子都被冻得通红。 
  村子离镇中学五里路,平时一撒欢就到了,很远便能看到自家房顶上的烟筒。可是今天,天宝感到这五里路是这么遥远。骑到半路上,天上开始飘起雪花。雪花比硬币还大,开始稀稀拉拉,很快便密不透风,一团团地扑来,一撅嘴唇,就能衔住几片。很快,大地变得雪白,天宝被这雪的气势镇住了,他真想一头从自行车上栽下去,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儿。可如果这样,会把身后的二奔叔吓坏的。天宝只好张开大嘴,像头鲸鱼似的,而雪花就像一群群小鱼,被他吞进去。天宝闭上嘴,一股冰凉立刻从舌尖处化开,沿着舌的两边伸进喉咙,直直地塞进肚子里。 
  天宝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天宝这才意识到,他饿了。因为这时候,一股香味从村子方向飘出来,透过密密的雪花,钻进鼻孔里。尽管他的鼻子刚刚受过重创,但它还是能准确地捕捉到各种气味儿。 
  一进村子,二奔叔的自行车便超过天宝,他回过头,面孔颇为严肃地对天宝说:“跟在我身后。”天宝知道,人死可是一件大事,村子里是有许多规矩的。天宝的心里便突地紧张起来。 
  到了家门口,二奔叔下来车子,天宝也下来车子;二奔叔把自行车支在墙根底下,天宝也把自行车支在墙根底下;二奔叔拍打一番身上的雪花,天宝也拍打一番身上的雪花。然后,他们走进院子。 
  天宝发现,他家的院子里正有几个孩子在嬉闹,地上的雪被他们踩得湿乎乎粘腻腻的,几个包着头巾的妇女,在傍晚的昏暗中,缩着脖子,脸被冻得紫红紫红,她们麻木木地站在那里,正龇着黄乎乎的牙,盯着走进门来的天宝。她们的眼珠一动不动,如同玻璃做的。 
  “长孙天宝回来了。” 
  二奔叔朝屋里喊了一嗓子。天宝看到一团雪花在二奔叔的喊声中蓦地拐了个弯儿。 
  接着,哭声从屋里传出来。有的粗,有的细,有的高,有的低……天宝能从这些声音中,分辨出哪是大姑的,哪是小姑的,哪是父亲的,哪是叔叔的,哪是母亲的,哪是婶婶的……在这些哭声中,天宝愣在屋门口。二奔叔躲开身子,朝屋里推了天宝一把。天宝还没回到神来,便被扑上来的两个姑姑抱住了。 
  “……爹呀,你最疼的孙子天宝回来了,你安息吧。” 
  “……爹呀,你不用再惦记这个家了,你看,天宝都这么大了。” 
  “……爹呀,你就合上眼吧。” 
  “……爹呀,你看天宝这泪儿流的。” 
  …… 
  天宝呆愣地站在那里。突然,一只湿乎乎的手使劲儿在他脸上抹一把。他的脸便湿了。他嗅到一股涩腥的气息,跟下午流的鼻血的味道差不多。 
  黑乎乎的屋顶下面,15瓦的灯泡散发着暗淡的光,就像一个巨大的蛋黄。柜子上,一根燃着的白蜡烛旁,几点香火上面萦绕着几缕细细的灰线。天宝一下子想起小时候,爷爷带他在麦场上放风筝,当风筝飘起来时,那牵着风筝的线的姿态就跟眼前这香火上的灰线一样。然而,这灰烟所拉成的线上,牵着的肯定不是风筝。也许,它们正牵着爷爷的灵魂。 
  想到这里,天宝的心里忽地害怕起来,心想,这线可别断了啊。 
  这时候,母亲在后面推着天宝,边哭边说,“天宝啊,爷爷这么疼你,你还不再看爷爷一眼,这可是最后一面了。” 
  天宝这才看到,在长长的木柜下面的暗影里,横放着一张窄窄的竹床,一块黑布盖在上面,在朝西的头上,露出一截灰毡帽来。下面盖着的是爷爷吗?天宝想,肯定是的。但如果是的话,爷爷的身体为什么显得这么瘦小?天宝盯着黑布,却几乎看不出爷爷身体的轮廓。难道人死了,身体就变小不成? 
  “天宝,你倒是哭呀。” 
  母亲还在后面推他。天宝抬起胳膊肘,向后划了一下。没想到,母亲被他划了一个趔趄,身体撞在门板上,门板重重地响了一声。母亲一屁股摔倒在地。人们被天宝的这个动作惊住了。哭声立刻停下来,屋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天宝也被自己的这个动作吓呆了,他看到了父亲愤怒的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天宝一扭身子,向前跨两步,撩开门帘,钻进里屋去了。接着,身后便传来两个姑姑的哭声,并且,姑姑们的哭声比刚才要响亮许多。 
  天黑了下来,透过灰蒙蒙的窗玻璃,雪花正像一群群白蝴蝶似的在外面飞舞。里屋没有亮灯,在黑影里,天宝站在那把圈椅旁。在天宝的记忆中,爷爷就跟一截木桩似的,天天坐在这把圈椅里。不知道多少个傍晚,就是在这样的黑影中,爷爷抽烟、喝水、咳嗽、吐痰,爷爷不喜欢说话,喜欢一个人坐在黑影里。天宝从来不知道爷爷的脑子里想些什么。 
  自从爷爷生病后,家里就被这么一种沉默的氛围包裹着,压得天宝喘不过气。但天宝明白,爷爷活不了太久了。但对于爷爷的死,天宝却从来不敢往深处想。他有时候觉得,要是爷爷真的死了,他会流一大盆眼泪,哭得死去活来。可现在,爷爷果真死了,他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天宝正想着,门帘“呼啦”一声被撩开,橘黄色的光线中,天宝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接着,光线消失,父亲走进屋来。 
  “天宝,”父亲的声音很低,但这低低的声音,却被一团粗气包围着。 
  天宝刚刚“哼”了一声,头上便挨了一巴掌。父亲如同一个拳击运动员,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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