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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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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奶看到尤素福这样摧残自己,心里像钝刀子割的一样难受。她也难以向任何入开口说一句“帮帮忙吧”之类的话。她只有真主,她可以在真主面前不停地祈祷。每当祈祷的时候,老奶奶总是满怀着恳求、顺从和感激之情。她坐在尤素福的轮椅旁边,静静地,凝望着天空。 
  有几次,他竟从轮椅上突然翻落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老奶奶费尽周折想把他扶到轮椅上,可他就是一声不吭地抗拒着,直到把妈妈折磨得精疲力尽,他才满意而狡黠地望着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抹泪的妈妈。尤素福似乎在心里冷酷而快活地大笑。还有几次,他滚下轮椅像狗一样爬着吃地上的土、用脚指头捡着吃地上的废纸片。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异常之大,老奶奶拦也拦不住。更让老奶奶无可奈何的是,一次儿子把自己的大便涂抹得全身都是,赖皮似地睡在大便上滚来滚去。这一次,害得老奶奶洗了三天三夜才算洗净了他浑身的大便和难闻的臭味儿。 
  尤素福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地折磨老奶奶。 
  “两镢头背砸死算了!”有人说。 
  人们己经越来越憎恶和讨厌这个尤素福了,以前的同情和怜悯变成了厌恶。人们希望尤素福安份一点,不要无缘无故怨愤和不平。“什么东西!”连以前对他施舍有加的那个伊斯玛乃,也开始有些厌烦他了,走在街上尽量躲着他。“学得好好的尤素福,再这样下去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那些看不惯的人在心里再三告诫说。当然,也有人把问题看在老奶奶的身上。还有一些人,觉得尤素福无可救药啦,让饥饿来教训教训他,让他两三天不吃一点东西,看他还有没有力气折磨人。 
  但是老奶奶拒绝了人们的好意。 
  人们见老奶奶不听他们的话,便有意把老奶奶孤立起来。 
  老奶奶和儿子越来越讨不到东西了,有时候,娘儿两个连肚子也填不饱。老奶奶推着尤素福缓缓地走在大街上,人们不屑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或者惟恐躲之不及,只有挂在轮椅后面的红铜汤瓶,敲打在钢筋焊的靠背上,发出单调的冰冷的响声。她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模糊的对世界的恐惧。老奶奶害怕陌生的面孔,害怕素不相识的人的斥骂和疑虑的眼光,害怕街头的小混混及白天装成残疾人乞讨,夜间出没的盗窃者。有时候,小混混和专门以乞讨为生的懒汉们动不动就搜她和尤素福的身。她见了他们常常本能地躲进巷子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后面。老奶奶跪在轮椅的前面,身子趴下护住尤素福,像一堆烂破布似的轻轻地盖在轮椅上。 
  冬天来了,人们见了老奶奶和尤素福娘儿两个战战兢兢转悠在西海固的大街上,都担心她们过不了这个冬天了!老奶奶推着尤素福迷迷糊糊走着,似乎一阵微风就会把她们吹走;尤素福的脑袋耷拉在轮椅的扶手帮子上,上下颠簸着,仿佛一具冰凉的尸体。老奶奶现在只有托靠真主一线希望了。她推着尤素福坐在某个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眼前时不时就会闪烁起一大片晶莹的油花和冒出莫名其妙的小金星。她感到阵阵眩晕,累得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不过她们还是出发了。老奶奶奇迹般地推着尤素福走过西海固长长的大街。 
  刺骨的寒风像狼一样嚎叫,刮得整个西海固好似一张牛皮纸哗哗直响。 
  老奶奶推着尤素福慢慢地走着,很费力地一前一后挪动两条麻杆一样又干又细的腿,好像不用磕碰,就会折断似的腿。她的神智似乎有些不大清楚,不时地伏在轮椅的后面歇息几分钟。她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心里感到无法诉说的悲哀。她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能无常在尤素福的前头。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老奶奶推着尤素福居然在西海固的大街上度过了漫长的冬天。 
  树木开始发芽了! 
  老奶奶和尤素福一直熬到春暖花开。天气也一天天好转。她和尤素福仿佛刚刚冬眠结束的蛇一样醒转过来,有点脱胎换骨的样子。娘儿两个又变得似乎和从前一样了。 
  人们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便又对老奶奶和尤素福多了几分同情,给她们施舍的人渐渐又多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老奶奶和尤素福两个一度消失了。 
  人们便觉得老奶奶一定是无常了。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同,老奶奶那熟悉而又单薄得像一枚树叶样就要飘起来的身影又神秘地出现在西海固的大街上。她依然而然地推着尤素福前进。她的脸上仿佛掉了一层皮,换上了新的颜色,显得精神和容光焕发。尤素福在那历经沧桑的轮椅上,微微合着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面孔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一股平静的清泪从他的眼里缓慢地流下来。 
  有人喊: 
  “尤素福,别哭了!” 
  “瞧把你伤心的!” 
  那个已经进入薄暮之年的伊斯玛乃走过来拨了尤素福一把。 
  尤素福却一下子从轮椅上滚落下来,脑袋戳在地上磕开了一个小孔,血鲜红鲜红的汩汩流着。 
  人们帮老奶奶把尤素福扶起来,却不见有半点生气,手也一丝丝凉了。 
  伊斯玛乃慢慢地说:“他已经无常了!” 
  尤素福走后,老奶奶就回了家,虔诚地给自己换了一个洁净的大水。然后,就静静地等着。老奶奶先是所有的牙齿都一颗颗掉光了,然后掉尽了头上的全部头发,接着聋了耳朵、花了眼,人站在她身边她都看不见。老奶奶试探地放松自己,突然觉得全身仿佛散了架,一下子好像所有疾病的症状都同时涌现出来。老奶奶很想望一望弃置在房子后面那个黑暗角落里的轮椅,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轮椅上空荡荡的,那只供她一生一世用来净身的红铜汤瓶,一定静静地挂在轮椅的后面。过去那习以为常的一幕从她的脑海里淡淡地掠过:一股细微的风从汤瓶内朝倒出水的那个指头般粗的小嘴嘴里吹进去,发出空幻般的声音,就像一曲伊斯兰古歌,一遍又一遍涤荡着她的心灵。 
  一个星期后,老奶奶走了! 
  了一容,东乡族,1976年生于宁夏西海固。曾浪迹中国西部及西南大地,在青海巴颜喀拉山淘过金,在天山草原牧过马。九十年代初始发表作品,迄今在《上海文学》《中国作家》《雨花》《飞天》《民族文学》《西部文学》《朔方》《黄河文学》《山东文学》《青海湖》等发表作品已逾七十多万字。小说曾被《小说选刊》等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最佳小说奖和各类文学书籍,有作品被译成法文。现在宁夏西吉县广播电视局供职。 


铜像孤单
张承志 
  巴特尔和俊仨儿 
   
  半生以来,熟悉的地方其实只有两处:内蒙古草原的汗乌拉嘎查(大队),和西海固山地的上沙沟小村。而在两个地点,相交相熟的人家又只有两家:蒙古牧民阿洛华一户,回族农民哈柔乃一门。 
  他们的老一辈,我执父母礼的额吉老母均已辞世,和我平辈的两族兄弟也都已是两鬓飞白、渐呈老态了。不觉间拔地而起的是孩子们,在内蒙古一族晚辈均称我“阿哈”,而西海固的家门娃娃则喊我“巴巴”。他们本是毡包角落扔着的一堆黑羊皮,本是泥屋炕上闹着的一群鼻涕虫,他们对于我是多余的,常常只是我们弟兄倾谈的打搅。但是谁架得住热乎乎的依偎、谁能不答理左一个“阿哈”右一个“巴巴”的喊叫呢?慢慢地,我不由自主地抛掉着腻烦图静的心理,把眼睛转向了他们。 
  这么一来,视野变了:咦,原来他们的角落,也蛮有意思! 
  ——若要说清楚他们的事,怕又要写满两本子。我不想涉及那些串连着他们人生的要紧事,顶多说一点对这些娃娃们观察的感觉。 
  文化界有人提出理论:说哪怕只差一年,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和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截然不同。对这个理论我还在纳闷。若依我在内蒙古和西海固的观察,对小孩们来说出生年月并不重要。但是小孩们当中,确实画着一根清晰的线。 
  八五年回去那次,由阿洛华哥的长子、我插队那年两岁的巴特尔每天随我出游。他当时是个快长成青年的半大小子,说话的声音很轻,速度飞快,满嘴说的都使人频频感到这儿童对未来的憧憬。他在我的马左马右不断地扯起一些话题,告诉我春天打马鬃时他套翻了两个三岁马、告诉我前几天去看赛会时摔坏了马鞍。他生性不喜串门,常坐在离人家门口百步之遥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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