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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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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说,得点就是了,管他们得多少。 
  志高也说,只要有车费就行了。不义之财,贪不得呀,大哥你说是不是? 
  我连声说是,是,大家都笑了,一路上气氛轻松起来。 
  (不过我分析得一点也不错,半年后我在海滨小城无意中读到一份南方的报纸,报上载有那三个川老鼠落网的消息。那是三个流窜犯,在家乡犯事后逃到南方的。他们交待了谋杀林老板的全过程,抢劫现金数额一万九千八百多元。这是后话,本篇不再赘述。) 
  那个老板实在造孽,辛辛苦苦办了个厂子,到头来把命也搭上了,海二说,划不来,实在划不来。 
  志高说,谁叫他那么黑心,三更半夜把人家赶出去,风里雨里人家上哪儿栖身,换了别人也要搞死他的。 
  大头说,就是,就是。做人千万不要太过分。 
  人啊,为什么要那么黑心?海二感慨道。 
  这问题是个重大的社会学命题,不是我们几个山野少年、打工小子所能解答的。大家一时沉默了,谁也不想说话,越发加大脚步往前走。 
  雨早已停住,风也不烈,呼呼吹拂,天空中絮云飘移,月亮钻出小块的灰色云朵,是那橙黄的一轮,洒下一片清辉似水,大地更加亮堂了,山影绰绰,树木晃动,草叶摇摆,除去远处小河的喧哗,却都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句失去巢窝夜鸟的哀鸣,反而增添了夜的静谧。陌生的大地啊,你容纳了些什么,又排挤着什么?月光下但见公路外树木断枝,横陈遍地,公路上也有泥沙淤积,皆为台风和洪水所为,令人触目心惊,心有余悸。我们都明白,幸亏高速公路新建不久,两旁的白杨树和法国梧桐还小,不粗不壮,韧性极强,要不然,我们一路上早被断树折枝压成了肉饼,那个时候两眼一摸黑,能顾得上什么? 
  哪么搞的,都哑巴了?志高忍不住说话,今晚上这几条小命都是捡来的,大哥你说应不应该庆贺庆贺? 
  我说应该。 
  大头却说拿什么庆贺,庆你个头? 
  吃烟,吃烟,志高从身上取出烟来,散给每人一支。 
  烟是硬壳的白沙,临出发前在广州火车站花六块钱买的。我们兄弟一致认为去海滨小城得买包好烟装饰门面。要不会被别人打不起价钱。大头说买三个五吧,很时髦的,却遭到海二和志高的反对,说不要外烟,那是南洋产的,咱要给家乡做贡献。在这之前我们兄弟一直吃的是常德卷烟厂两块钱一包的金芙蓉。我便说就买白沙,不比三个五差。志高把烟保存得很好,居然一点也没被打湿,我们都把烟放在嘴上嗅着,浓香扑鼻,馋得涎水外流。 
  我欣喜无比地说,志高你把烟放在哪儿的,丁点也没湿。 
  志高嘿嘿笑,吃吧,吃吧。问大头要过火机,给我们一一点燃。 
  海二深吸了一口,说志高你真是的,曾大哥待我们那么好,你也不敬他一根烟,你讲你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志高说,要是你,你也做不起人,你们晓得我把烟放在哪儿的? 
  放在哪儿的?大头问。 
  你猜,放在哪儿才不会湿? 
  腋窝里。 
  不是。 
  那就是袜子里了。 
  也不是?志高笑了,我是放在卵泡下的,你叫我哪么拿得出手。 
  呸,呸!我们都装出要吐的样子,难怪有股骚气呀!全都嘿嘿地笑了。 
  海二说,以后莫要志高管烟了,他尽搞些埋汰事。 
  我管着吧,大头自告奋勇。 
  不行,你贪污得很,让我哥管着,他烟瘾最小。 
  我说,谁管都一样,我没意见,还是志高负责些,他没把烟打湿就是一大功劳。 
  就是,我不把烟塞在卵泡下你们吃什么吃,志高说,实在对不住曾大哥,对我们那么好,没吃得我们一根烟。 
  我说,这一路上好人坏人都碰上了,难得,难得。 
  好人坏人哪里都有,难得的是碰上台风,大头说,大难不死,我们兄弟必有后福,秋生哥,你说是不是? 
  对,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海二、志高和我同时说。 
  这时前面传来隐隐约约的鸡啼声,两旁山上也起雾了,乳白色的,慢慢往下洇浸,夜气渐凉,潮气浓重,一身早被夜风吹干的湿衣又潮润起来。我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可不敢着凉,药贵得很,海二说。 
  好像鸡叫了,大头说,志高看看你那破表,几点了? 
  志高摁亮打火机,惊叫道,坏了,完了,表没得卵用了。 
  怎么了?我们凑过去看,只见志高的电子表没有数字,一塌糊涂。表壳里面早就进水了。 
  完了,完了,没个钟点如何是好,大头说,也不晓得是叫头遍还是二遍了。 
  多半是头遍,我们出来时才两点多,海二估猜说。 
  走这么久了,秋生哥,大头问,还走不走? 
  我都走不动了,海二说。 
  我也走不动了,志高说。 
  哪么搞?大头问。 
  我说,还走一截吧,前面有村子,找个干处歇气,再说明走也好拦车。 
  又走了一里多路,前面有了房屋,我们兄弟朝那栋房屋走去。房屋在公路两丈开外,围墙已经被台风吹倒,一堆的瓦砾。房是两层的旧砖楼,倒挺结实的,没有倾斜的迹象。志高说,日他屋娘,走了大半夜的路,两条腿都要断了。大哥,就在这里歇,明天一早搭车去海滨小城。 
  我们兄弟就拣阶沿上的干处憩下来,背靠墙壁,两腿伸直,一溜儿排开,舒服地躺下。 
  真是累得要死,打娘胎出来我还没这么走过,海二说。 
  要是有个铺睡,哪怕是个草窝,不知有几多好,志高说。 
  我说,你想得美,打工就是受罪,你以为南方遍地是黄金,只要弯腰捡一下。 
  大头说,睡什么卵,全当是守夜,兄弟们说说话。 
  我说,也好,都不要打瞌睡,夜凉地凉,着凉了哪来钱整病。 
  不晓得海滨小城还有多远,大头没话找话,志高你讲讲海滨小城好不好玩? 
  好玩得很,志高说。 
  和鞋厂比哪个好玩些,大头说,有没有鞋厂那么多女儿家? 
  志高说,美死你,采石场外面就是海滩,每天有好多的姑娘家洗澡,只穿点点个,那身子白蒙蒙的,奶子翘绷绷的,爱死你大头。 
  大头嘴里啧啧咽着口水。 
  我和海二也被志高说笑了。 
  海二突然说,哥呀!他一本正经地叫我。 
  我说,嗯。 
  海二又说,哥呀,到了那里你可不能花心啊。 
  大头说,秋生哥能不花心吗?他长得好看,又有文化,在鞋厂的时候许多女儿家都对他好。 
  志高说,特别是川妹子小芹。 
  哥呀,海二说,我不准你花心,你要对得住我老表。 
  我装懵,问海二,你哪个老表,管我么子事? 
  海二说,你一船的萝卜都吃完了,还说装的是苕,红莲呀,哥你不是人,你就把我红莲表姐忘了。 
  海二的表姐叫做红莲,与我同岁,今年正是二十的花季年华。虽说生在贫苦人家,没好衣物穿戴,没好饭菜营养,但她长得娉娉婷婷,本身就像一朵荷花,朴素、健康,美丽异常,是我们那里方圆十村八寨也找不到第二个来的乖人儿。我家与红莲家坎上坎下,从小同学,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红莲的老爹海二的大舅是个酒鬼,家里坛坛罐罐都换酒喝了,特穷,红莲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家放牛。我上完高中没缘分进大学,也回家放牛。天亮一同出门,天黑一起归家。放了一年的牛,我们突然都不放牛了,白天就不常凑堆,我们的身影成了那个乡村黑夜里一道看不见的美丽的风景。我们自以为包裹得很严实,却不想被海二这个鬼精窥视到了。 
  大头说,难怪秋生哥看不上川妹子小芹,原来早就和红莲姐好上了。小芹跟红莲姐一比就像个丑八怪了,自作多情。 
  我说大头,你莫那样讲小芹,小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是和红莲先好上的,如果没红莲…… 
  志高也说大头,小芹哪不好,大头你嘴少损些,我们搭帮人家得了许多好处,她请客吃饭哪回少了你,那次你喝多了酒,她在医务室服侍了你一晚上,是你这么讲的,良心让狗吃了? 
  海二说,请你注意点。大头我给你讲,你晓得我为啥要打那个安徽小子,他狗日的天天去惹小芹,我明知我哥和小芹好不了,就是看不惯那小子才打他的。 
  志高说,那小子该打,你不打他我也要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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