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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轻声地说,到个屁,你们被人宰了。这车只到这里。
我听出他不是本地人,忙问他,大哥,你是去哪里。
那男子说,我就到这里。这里是××县城,离你们要去的海滨小城还远着哩。
说着他站起来往车门去。那屠夫样的车主已经过来了。
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反应不过来,一时懵了。
车主踱过来,直朝我们挥手,下车,下车,快下车!
志高、大头和海二都朝我看着,意思是问我哪么搞?我是头儿,但这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车主又喊,调你老母嗨,叫你们下车,听到没有?手伸过来快要指到志高的脸上了。
志高火了,把车主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扇,说我们买的是海滨小城的票,没到站我们为什么要下车?
车主说,你他妈的打人。
我说,是你先动手的。
海二说,打你怎么样?
大头说,怎么又打架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车主看我们有四人,回头对司机说,过来,过来帮忙啦。
司机的个头不怎么大,也瘦,畏畏缩缩地哈着腰过来。车主又望了望我们气势汹汹的四个,这时大头已从座位下找到一根长筒板手,悄悄地递给了海二。他想了想,又拿起另一根短一些的板手,攥在手里。
车主木木地站了一会儿,估计他和司机根本就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把脑袋伸出窗口,朝外面叽叽呱呱地喊了一通话。
大头说,完了,他是在叫人帮忙。我们哪么搞!
志高说,打吧。
海二也说,打出一条血路,狗日的哪个死也好。
我制止了兄弟们的轻举妄动。我说,他肯定是在叫黄狗。在广州的时候,我们就把治安联防队员叫做黄狗。我说我们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我们是在中国,在中国就得讲个理儿,是不是?
大头点头说,对,跟他们讲理,明明买的是海滨小城的车票。
海二说,有个屁理讲的,打得狠就是理。
志高也说,拳头就是理。
我再次嘱咐海二和志高,要他们不要乱来。志高和海二都说,我们不先动手,必要时自卫反击,行了吧,哥!
车主果然叫的是黄狗。来了三条黄狗,一看这里的黄狗就是由本地人充当的,一个个胖胖的,矮矮的。其中一个掂着手里的电棍用客家话与车主叽呱了几句,就冲我们喊,下来,下来,有话在外面说。
海二和志高握紧了拳头,准备应战,大头是一脸的茫然,不知要不要放下手里的铁器。我拍了拍海二和志高的肩,说我去跟他们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我们打不过一城的人。这里的人最欺生了。
大头说,去吧,秋生哥,我们听你的。
我带着兄弟们下了车,去向黄狗们解释,期待他们的同情和公道。我给黄狗们说我们并没有打车主,是车主宰了我们。我们买的是海滨小城的车票,他把我们抛在这里,我们已是身无分文。我说只求车主给我们退钱,那样的话我们才能再买去海滨小城的车票。
黄狗们显然没有在认真听,他们不时地打量一下我们兄弟。那种打量的眼色是很不屑很鄙夷的,就像我们家乡勤劳一生的老农对待上门讨饭的青壮年后生一样。说到底这种眼光是对别人的不尊重,是人格上的污辱。我是一个心性傲慢的人,这时也只能尽力忍着,不敢发作。我的弟兄们显然也受不了,但他们也在尽力忍着,我甚至听到了海二的磨牙声。我回头用家乡的土话对兄弟们说,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着点,不打紧的。
海二和志高朝我点了点头。
我说的土话车主和黄狗们当然听不懂,他们漠然不解地看着我们。
车主也用客家话对黄狗们说了几句。那条掂电棍的黄狗问我,你们给了他多少钱?
我说,我们每人四十块。
另一条黄狗说,四十块能坐到海滨小城吗?
再一条黄狗说,四十块只能到这里。
我知道了黄狗们与车主是一伙的,我期待他们的同情,他们却不会把廉价的同情给予我们。但我仍固执地说,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他给我们卖的是海滨小城的票,他就得送我们到海滨小城。
掂电棍的那条黄狗骂了句法嗨,这倒是你有理了不是?
海二说,难道是他有理?
一辆中巴车对着我们开来,那车主用客家话与黄狗们打招呼。黄狗们招呼中巴车停下,他同那个屠夫样的车主说了几句话,然后对我说,这辆车是去海滨小城的。这样好啦,你们就坐这辆车。
我说,我们没钱了。
中巴车主对我们说,去海滨小城的,上来呀!
屠夫样的车主说,老子给你们转车,上车呀,赶快上车呀。
大头问我,秋生哥,走不走?
中巴车主说,每人加十块钱,保证送你们到海滨小城。
我和兄弟们站着不动。海二对那个屠夫样的车主说,不是说是给我们转车,怎么还要加钱。
志高也说,不加,我们买了海滨小城的车票了。
中巴车主耸耸肩,说别不识好人心呀,这里到海滨小城几百里,少说每人得三十元,我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才只收十元的,我是在帮你们啦。他指着屠夫样的车主和黄狗们,说你让他们讲讲,划得来的。
一条黄狗也说,是这样子的,你们只花五十元就到了海滨小城,别人花上一百元也不一定到嘞。
大头说,秋生哥,走吧。
我问另两个兄弟,哪么搞?
哥,我听你的,海二说。
那就走吧,志高也说,我们不能耽搁了。
中巴车开动后,海二冲着那四人骂了句,老——子——日——你——娘!那四人望着我们,嘻嘻哈哈地笑了。
出了县城,天已墨一般地黑了。破中巴并不快,摇摇晃晃的,但车箱内灌满了呼呼的风声。我估计离海滨小城已不远了,不可能像中巴车主说的还有几百里,大风显然是海风,有一股潮湿的海腥味。我和兄弟们却不再说话,显然我们还在气愤。我们能不气愤吗?特别是海二和志高,若不是在外乡,他俩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
中巴车行驶了大约半个钟头,在一座小镇停了车。这座小镇不大,公路两旁的房屋同中巴车样的破旧,但街上的人却不少,三三两两的围聚着。车一停下,车主就凶相毕露,他喊,下车,下车!
我明白我们再一次受骗了。
这次海二和志高真正的发怒了,骂了句狗日的,你敢骗老子!就起身要扑向那车主。
我赶忙挡住海二和志高。
车主朝我们阴险地冷笑,冲着车窗外不远的人群喊话。七八个青壮年过来了。
车主说,到底下不下车?
这时开车的司机对我们说,小兄弟,下去吧,你们不要和他们搞。
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讲的是四川话,无疑是给车主打工的。司机把我们当成四川老乡了。我们说话的腔调与四川人几乎差不多。
我说,老哥你是四川人吧,我们也是四川的呀。
海二显然不领司机的情,两手被捉住,又用脚去踢那车主。
司机焦急地喊我们,小兄弟,你们快跑,他们人多,要吃亏的。
那七八个人已到了车门。志高喊了声,打狗日的!我就放开了海二。我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不打就得认挨家伙了。志高和海二飞脚踢倒已经窜上车门的两个人,我们兄弟就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别打了,别打了,司机拖着车主说,外地人,可怜巴巴的。他在哀求车主。其时车主已拎了一条铁棒(车上一般都放有铁棒,专门对付外地乘客的),被司机拖住,实际上是解除了我们兄弟的后顾之忧。不然,落在后面冲下车的我和大头两人的脑壳早就开花了。
要是在平日,七八个南方的矮个子,我们兄弟还不放在眼下。由于在车上颠簸了一天,加之又粒米未进,人生地不熟,冲开一条血路,我们就顺着高速公路往前狂奔。其间志高和我挨了家伙,志高腰上挨了一棒头,我的手臂也被击中。幸亏我们跑得快,那几个打手肥墩墩的,赶我们不上,才免挨更重的家伙。要不然我们在那个破旧的南方小镇上至少会被打得半死。
我们一口气狂奔了好几里,把那个小镇远远地抛在后面,才敢停下来喘息。
我们瘫坐在公路边,久久地喘气。呼吸均匀后,海二他们冲着灯火隐约的小镇骂娘。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