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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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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欲善摸摸索索地在银心背上按摩,眼睛一闭,心思就出来了,就绵延到了两只手上,一下,二下,渐渐地就有了章法。他有些惊讶,原来失明可以是这样的,便说:看来,有些事情是只有盲目才能做好的。
  银心一下子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把工欲善推倒在床上,也闭上双眼,摸摸索索地找寻着枕巾,一边说:我来试试,我来试试,很好玩的啊。她好不容易摸到了枕巾,一把就蒙在头上,脑袋肿成一团,看上去就像一个被绑架者。然后摸索着两手,想摸工欲善的腰,结果摸到了臀部,她就大笑起来。接着她开始按摩,一边说:我可没有学过啊,业余水平啊,体验生活啊。然后她就呛了起来,说:我得喝点水。你别起来,我试试看闭上眼睛怎么样倒水。她就朝桌上摸去,一边格格格地笑着,手势很轻,很小心,摸了一会儿,摸到了。她又开始摸杯子,一边又说:你可别帮我啊,我试试看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帮我啊!她再一次强调。
  工欲善躺着,蒙着头:我没有帮你,我没动,你自己小心啊。
  然后他就听到咣当一声,一下子抬起头,看到银心站在门口桌前,一只手扯下头上毛巾,另一只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换成了一个热水瓶。她双眼含着泪水,轻轻地断断续续地说: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看看手中的热水瓶,又看看工欲善,下嘴唇就咬了起来,好像打不定主意,是扔过去,还是放下来。
  工欲善撑起身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起来,走到银心身边,把她手里的热水瓶拿开,她一下子就号啕大哭起来,双手抓打着工欲善,边哭边叫:你不能对我这样啊,你不能对我这样啊,你这样折磨我我受不了了啊……
  工欲善让她打了一会儿,她动作慢了下来,最后抱住了工欲善,呜呜呜地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工欲善摸着银心的头发,说:我知道。他的目光对过去,前面书架上,放着的正是那把琴师退回来的桃花扇盒。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打开扇盒,取出桃花扇。再睹旧物,别来无恙。他哗地打开,对银心说:你看,桃花扇回来了,来得正好。正好让你用上。记住春节结婚的时候你得拿把扇子,你拿着,拿着。他几乎强迫地把扇子塞到银心手里。银心眼里含泪却不知所措,握着扇子,不明白地看着工欲善。工欲善按着她肩,轻轻转了她的身体一圈,调整着银心手执扇子的形体:扇子其实就是为女人诞生的。伏尔泰知道吗?不知道没关系,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伏尔泰说,不拿扇子的女士犹如不拿剑的男子;还有英国画家诺思柯德,当然他你也不会知道,他在给皇后夏洛蒂作画时说,上帝啊,她的优雅和动人的风度全靠那把杭州扇子来衬托的;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你肯定知道了,他们结婚时做了一批每把价值一千余美元的珍贵折扇,放在花篮里赠送给参加婚礼的贵宾作为礼物。我们这一次也俗一把,我这里有那么多扇子,我们来一个杭扇婚礼,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
  银心一折一折地收着扇面,紧张地盯着越来越兴奋的工欲善,眼睛咕噜噜转,脑筋好像不够用了,她这种笨乎乎的样子让工欲善感动。他正要把她再次搂到怀里,脑袋上狠狠地被砸了一下,是银心收拢了扇面,然后耳边一个霹雳炸响:婚礼婚礼婚礼个头啊,谁跟你结婚,谁跟你这个小男人结婚……你死去吧——
  工欲善被银心这一记打得找不到北,他愣得一下子就弹直了:你……你……你你……他说不出话来:你什么意思?你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
  银心继续大叫:我不好好说还是你不好好说,你不就是找借口吗?你不就是遮着掖着吗?明明自己画得不如人家才留不了校,偏说人家不如你;明明想跟垂髫好,偏偏拿我来推拿;明明这扇子给人家退了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要跟我办什么杭扇婚礼!什么戴安娜英国女王,你骗谁啊你,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变态!
  工欲善这才叫目瞪口呆,哆嗦半天说:你给我出去!
  银心就冷笑:你为什么不说你给我滚啊!我就等你说这句话呢!这才说出半句心里话。其实我和你也是半斤八两,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呆在这个破扇庄里啊!你心里没有我,我干吗心里要有你啊?
  她龇牙咧嘴,像只雌老虎,丫头相荡然无存。她突然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眨眼间人就不见了。工欲善一开始气得呆若木鸡,转而又万念俱灰,在措手不及中度过一夜,第二天无精打采,元气大伤。到下午才想起来收拾屋内残局,发现桃花扇无影无踪。
  就这么让日子推着走。天凉了,扇庄生意自然冷清。沪上父母要他去上海,工欲善找了个借口,说是要为考研作准备,就这么搪塞过去。转眼寒假已至,大家都以为他春节要结婚的,现在银心无影无踪了,郑杰两口子也销声匿迹,他守着一屋子扇子,他无话可说。
  除夕夜没有人干扰他,大年初一他到湖边去转,却意外地在闻莺馆茶楼门口碰到了郑杰。郑杰支支吾吾,问他为什么不跟着银心回嵊州,工欲善这才知道银心回老家去了。工欲善说一个人过年好。郑杰回答得很有意思:我说连襟,我本来是想让你到我家来过的,你这一说我就不好开口了。不过你也不要把架子摆得太足了,你的优势已经式微了,别太不当一回事啊。
  工欲善忍了忍,也没忍住:郑杰,有个问题我真没弄明白,究竟是你们非把银心塞给我呢,还是银心和人赌气拿我当赌注呢?
  郑杰回头看看茶楼里,小王正在那里拉开架势,招手让他过去。他对着他耳根说:都让你说着了。有个嵊州大款在杭州发了财,追银心追得紧,可惜乡下有黄脸婆的。小王知道了坚决不让,这才有你这一出。我们原本以为你这里问题不大,谁知你心有旁骛,你这家伙伤人啊。你实在喜欢垂髫你就为她承担,你娶个女盲人也是西湖风流佳话。可是你又不敢。你就那么患得患失,遮遮掩掩,最后,阿龙阿龙,两头脱空。
  工欲善盯着郑杰,一句话也不说。郑杰替他说了:我知道你心里在诅咒,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真是恬不知耻。我认了。人嘛,都有自己不说的心事,可大多数人都能在心里分清。你不行,你这人没把自己弄明白,也没把事情弄明白。所以你永远心挂两头,模糊不清。说你是哈姆雷特嘛,你也没那么深刻。我想来想去,你也就是一个白娘子才会到断桥上和他相会的许仙——许仙在清河坊卖药,你在涌金门卖扇,除了朝代不一样,其他的也差不多。
  如此恶毒地攻击完工欲善,郑杰就打着哈哈走了。奇怪的是工欲善没生气,他慢慢地沿湖走,越想郑杰的话越对。
  回到扇庄门口,就听到电话铃响,是银心快乐的声音,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银心要他第二天就赶到嵊州去,说要请他看社戏。工欲善心一下子开了,想都不想,让她早一点回杭州。银心一愣,叫道:有垂髫的戏呢,你也不看?
  
  十
  
  船在剡溪间划行时,雪就大朵大朵地下来,因为一落到水中就悄然不见,看上去虚无得很,像舞台上幻化的灯光效果。周围是大块的坡地丘陵,曲线虽然好看,但没有庄稼和树木,就显得凄凉。工欲善坐在小小的船舱里,对面坐着琴师,当中放着一个很小的炭盆,放出的微弱的红光,对于取暖,一点也不顶用。工欲善的双脚冻麻木了,眼前一片片地昏黄,越来越像旧式图片。
  问艄公还有多少路,艄公说还有一段路呢。琴师则泰然自若,取出两瓶黄酒,打开了一瓶黄酒请他喝,自己也喝了起来,他是专门来县城接工欲善的。说:我们习惯了,一年到头,就这样赶场子。
  工欲善也不推辞,大口喝了起来,问琴师,这样的天气,还会有人来看吗?琴师说:是包场啊,有没有人来看,都要演的。工欲善很想知道垂髫眼睛不好,如何在台上走戏,但他不想问琴师,就闷着头喝酒。看天色暗得几乎只剩黑白二色,艄公在船头咿呀作响地划桨。琴师点起了一盏汽灯,挂在船头,那微弱的白光照得水路更加渺茫,工欲善从船舱里出来,看周围一片雪光清气,突然想到,王子猷当年就是在这里夜渡访友,乘兴而归的……
  不知过了多久,琴师也跟了出来,指着前面一团红光之处,说:我们到了,她们已经开演了……
  这个戏台果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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