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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丽妮从个子较矮的那个人面前的那堆东西开始算起,她拿起一样东西,确定价格无误后便加上去。
“比利,我敢打赌,她可不大有机会和我们这样的顾客打交道,”矮个儿说道。然后把脸转向她,“是吗?”
“是的,”她说,“我的意思是说没有。是的,我们没有。不,我没有。”她从来不知道该如何用英语来回答这类问题。她又笑了,因为她很困惑,他们也随着她一起笑。
“你才来这儿工作吗?”高个子名叫比利的男子问道。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你。”
“是的,”莎丽妮说。她丈夫店里原来的店员辞职不干了,她暂时替代店员的工作,直到威克拉姆找到新的人手为止,但她想没有必要跟他们解释这些。
威克拉姆已经在报纸上登了广告,正等着人来应聘。他们之间说话的时间够长了,她对自己能掌握的英语没有多大信心,不足以应付这样的交谈。她的思想只集中在这笔交易上,确保不要出什么差错。
“她比上次在这儿的那个要漂亮多了,”高个子说。莎丽妮发现美国人常常干这种事,他们就在你面前直言不讳地议论你,似乎你根本不存在似的。两个男子都笑了起来,莎丽妮脸上泛起了红晕,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小心点儿,那也许是她的丈夫,”矮个子说。
“那个老家伙,更像是她爸或者爷爷。”
莎丽妮发现那个高个子热辣辣的眼睛盯着她包裹在猩红色纱丽里的身体看。她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显得不够了。
“这是你父亲的商店吗?”
她摇了摇头。“一共是五点二五美元,”她说。那个叫比利的递给她一张十元的美钞,当她接过来的时候,他一下抓住她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他说,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莎丽妮。”
“莎—莱—妮—?”她觉得他将她的名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从嘴里蹦出来,似乎用尽了嘴唇和舌头的力量说出来的。
她谨慎地低垂下眼睛,点点头。“是的,”她说。不太准确,不过也差不离。
既然买完了东西,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再留在这儿了。两人走出门口,走过停车坪,向那辆小卡车走去。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高个子挥舞着手臂,矮个子摇头晃脑的。她听见他们大声在说着什么,但她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快走到卡车那里时,矮个子抓住另一个的手臂,阻止他。他摇摇头,用手指点着自己的额头,那是她眉心额痣所在的地方。
高个子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将购买的东西往车座上一扔。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向店里走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莎丽妮没有回答,眼望向地面。
“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他说,“知道‘私人的’是什么意思吗?”
莎丽妮正要回答,电话响了。可能是找威克拉姆的电话,她必须马上去接听。
“对不起,”莎丽妮说,“有电话……”
莎丽妮匆匆向店后面跑去,丢下那个年轻人站在柜台外。她知道让顾客等待是不对的,但是这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果然,电话是找威克拉姆的。是应聘工作的人打来的。她问清了对方名字的拼写,确认了一遍对方的电话号码,以便威克拉姆能再跟他联系。她正在按威克拉姆所说的那样,仔细地将来电内容写下时,听见了威克拉姆那辆梅塞德斯—奔驰车在外面停下的声音。威克拉姆走进店来,立刻向那个站在柜台边的男子走过去。
“请问买点什么?”他说,“我想我的妻子正忙着接电话,没顾得上照应顾客,您想要点什么?”
年轻人将一包牛肉干和一元钱放在柜台上,威克拉姆数了找头给他。年轻人还没有走出门,威克拉姆就开始吼了起来,“你这个蠢女人,”他说,“只管在电话上说话,让顾客一直等着。”
莎丽妮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年轻人将那包还没有打开过的牛肉干扔到了停车坪的沥青路面上,他用的劲是如此之大,如果是玻璃,一定会碎成千万片的。她还看见另一个男人坐在卡车里,正在笑呢。
莎丽妮看见威克拉姆脸上的表情时,试图向他解释,电话也许是从印度打来的,也许有什么急事。事实上,这是他正在等待的一个重要电话,是一个对应聘店员工作有兴趣的人打来的。再说她并没有让顾客等待,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已经买好了东西,他只是返回来要问她一个问题的。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威克拉姆就开始对着她大声吼叫起来了。
“什么电话如此重要,说个没完,让顾客一直等着?”威克拉姆阴沉着脸,因为生气,他的脸变得通红。
莎丽妮感觉着手里握着的那张纸片,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号码,她将手里的纸卷成一团,与擦过眼泪的湿湿的纸巾紧紧捏在一起。
“没有人打电话来,”她说,“有人打错电话了。”她走向门口,目视着那辆满是灰尘的卡车开走。太阳现在只剩下一个红点,几乎就要消失在云层后面了。
花溅泪
[泰国]玛诺·他依诗著春陆小民译
玛诺·他依诗,1947年生于曼谷,曾就读于披汶巴差讪小学、挽甲必中学、诗那卡霖大学艺术系。1969年开始发表短篇小说,一共出版了约五十本单行本,1975年全国文化促进委员会对他在文化方面的优异贡献进行了表彰。1997年,描述沦为卖淫女的母女俩悲惨遭遇的短篇小说《花溅泪》被泰国语言与图书协会授予“优秀短篇小说奖”殊荣。在这篇小说里,作者对下层人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对某些无耻之徒进行了鞭挞。
“喂!怎么啦,差玲,简直像一条懒蛇,蜷伏在那儿慢吞吞,懒洋洋的,就不想出门挣钱啦!”一个中年女人的沙哑不满的声音。她从一间昏黑的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小茅棚里走出来,一边唠唠叨叨数说着,一边走上一条狭长的、伸延到混浊的河面上去的跳板,再敏捷稳健地登上一艘摇摇晃晃的盖着铁皮的小舢舨,钻进破碎的麻袋门帘,爬到船尾,解开绑着艇仔的缆绳,装上木桨,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混浊大河。
“快点哪,”她无可奈何地又朝棚屋里喊道,“你到底是要出去挣钱呢?还是靠涂抹口红香粉过日子呢?”
“稍等一等,妈妈,”棚屋里另一个女人娇声回答道,“妈妈,您要是等得那么不耐烦的话就先走吧,人家正在梳妆打扮哪!”
“贱货,”她还是那么喋喋不休的,“这阵子人家都捞了一大把啦,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呀?想当年我年轻时,那些娘们哪能争得过我,一碰上我,早就狼狈不堪地干着急……”
一会儿,从棚屋里跌跌撞撞地走出一个少女来,她那胖乎乎的身段,穿着一袭印染着鲜艳夺目的花卉图案的筒裙,上身套着一件又宽又长的T恤衫,苍白的脸蛋,配衬着黛黑色的皮肤,两颊红通通的,涂着口红的嘴唇使眼圈的色泽显得更浓烈,但明眼人一瞧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已怀孕最少也有六个月了吧。
少女忙走到靠泊艇仔的码头,那个中年女人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她,少女跃上摇晃的小船,小艇离开了河岸。
少女艰难地蹲下,盘着腿,她的大腹便便似乎很妨碍她的行动,有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使她多么尴尬和讨厌的事儿呀。
那个中年女人站在船尾一桨一桨地划着,艇仔不紧不慢地缓缓地,不像船里的人那样烦躁地向前滑行。来往的大小机动船只震耳欲聋,风浪夹着急雨冲击着小艇,使人感到有点冰凉。
艇仔穿过一座车水马龙的铁桥下。一阵子,掌舵的那个中年女人,把木桨在水里划着圈子,小船缓慢地朝岸边靠拢。那儿,井然有序地停泊着好几艘同类型的艇仔,划桨的声音惊动了岸上的和坐在船里的娘们,她们不约而同地朝这艘新来的小艇张望窥探着。有的女人毫不客气地瞪着眼,怒目相视;有的故意响亮地朝母女俩吐口水表示蔑视。那个中年女人也不甘示弱地立即反应,她忍无可忍,屏足气大声嘲骂了对方一通,以发泄心中受侮辱的那股恶气。
好几个原先呆在别的艇仔上的男人,三三两两地朝这艘刚刚到的艇仔走过来,或干脆坐在沿河修筑的长形码头的水泥地上,他们正张大那贪婪的眼睛,怀着强烈的欲望,狩猎着玩乐对象。差玲像往常那样给每个顾客送上甜蜜一笑,同时,故意撩起筒裙下摆,并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