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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作者:从维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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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
    董只是对我摇摇头:“你就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乱管闲事。”
    我的索密无果而终。但是我通过董的回答,更加明确了一点:那老人一非农场干部,二
非世上凡人。世上的人都有一种好奇的心理,越是不可知的东西,越是吸引人的探求欲望;
特别我们处在无事可做的时候,破译这个老者的生命密码,便成了我们几个同类劳动之余的
“副业”。尤其是我,昔日文学的职业本能,总在支持我不自觉地进行求索。有时,我站在
水塘这边,向那边凝神张望,想从那顶草帽下,看清他的五官。他个子不高,行动带有一点
斯文,只有在久久无鱼上钩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朝对岸的桃林遥望。有一次,我从桃林
中回到看守房拿工具,正逢他沿着水塘边漫步。我停步于看守房外,与他的目光第一次碰撞
在一起,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扬起头上的草帽,朝我挥动了一下。我当时只顾看清他的
脸,一时之间没有作出反应,当他把草帽重新戴在头上时,我才朝那老者举了举手中的喷枪
(给桃树喷药的工具)。这是我对他惟一的一次审视与观察:他好像情绪并不坏,微笑之间
流露出老人的善良。我再想看看他那张脸,可是他朝医院的方向走去了。
    直到我有一次回京,去我老岳父家中时,无意问谈起这件事,他才敏感他说出了一个使
我吃惊的名字:是不是潘汉年哟!
    老岳丈名叫张宗麟,是1928年入党的上海老地下党党员,后来去了延安。在上海的时
期,与潘有过不少的交往。他告诉我,上海地下党在30年代筹划出版《鲁迅全集)的时
候,潘做了不少组织工作,而他自己出任的是出版经理(关于张宗麟的情况,在《走向混
沌》第一部中,已有简述。张沪正在着手写她父亲的回忆录)。他之所以想到了这个人可能
是潘汉年,不仅仅是根据我说的情况。有党内的老朋友告诉他,潘目前刚刚从监狱中假释出
来不久,由公安部在北京市郊的某个地方进行监护,这完全符合我目击到的情况。老岳丈还
告诉我,潘是一个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共产党人,大约在1955年春天,毛泽东签署了对潘的
逮捕令,他是在北京饭店被抓走的。
    当时我只知道潘曾任上海市的领导工作,对老岳丈讲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记得,在当
天的饭桌上,老岳丈因多喝了几杯绍兴黄酒,借着酒兴对我说了延安“抢救运动”的往事,
说到最激动之处,老人竟然涕零泪落。我的老岳母几次制止他再说下去,怕我在劳改队内失
言惹事生非。在我告辞时,老岳丈对我说道:“你和阿沪受得委屈固然不小,但是你们应当
想得开一些;想想那些比你们承受更大的冤枉的人,你们就会少一些失意,多一些生活下去
的勇气。”老人的这一席话,我一直铭刻于心——并写信给张沪,曲里拐弯地告诉她家中老
人的意思。
    但是河对岸的那位老者,到底是不是潘汉年,当时没有可能得到结论——直到我平反以
后,去团河农场访故时,我向场方询及这一问题时,场方才明确地回答了我——在桃园水塘
旁边垂钓的老者,正是潘汉年。当时他和他的妻子董慧,住在桃园对岸医院旁边的小院里。
据接近他的干部告诉我,当时他除了垂钓之外,还爱摆弄鲁迅先生送给他的全套俄国作家果
戈里《死魂灵》的木刻。这是出于潘汉年怀念鲁迅,还是那一幅幅《死魂灵》的木刻,使他
对人生有什么联想,在寸步之外劳动的我,没有与潘汉年交谈的机缘,不能妄自推断他看
《死魂灵》时的心态;但是隔河扬起草帽,对我友好地一笑,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后来我们
这些老右于1969年秋重回茶淀。他更是厄运难逃,于1967年初重返秦城监狱)!
    由于这块地方水上风光不错,后来林彪出逃之后,涉及到海、陆、空军军种的几十号人
——其中包括被林立果选中的妃子美女张宁,都被弄到团河来接受过审查。那时候他们住在
桃园旁边的鸡舍,劳动基地却是在桃园。总场技术员云照洋告诉我,张宁当时特别爱默默流
泪。云曾询问她为什么,张宁说她想南京,想念她的妈妈——有这么多历史风云的过客,在
我劳动过的桃园留下感伤和悲哀,以及苦涩的历史背影,这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天堂与地狱相隔并不遥远
        回首20年的风雪驿路,我在“桃花源”内耕耘的几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劳改生涯
中最为轻松的日子。但是留在三畲庄的我的那些同类,由于头上顶着帽子,身份仍属纯粹的
专政对象。特别是到了1963年夏天,社会宽松环境的结束,“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
战鼓,越擂越响,他们的生存环境,每况愈下。
    昔日董维森当右派政治指导员,高元松当中队长时的欢乐气氛,已经不复存在(他俩前
后调离了三畲庄)。当然,这种生活的无常变幻,根本的问题,在于大气候的无常变化;但
也不能说与干部的更迭,没有任何一点关联。记得在董和高主持三畲庄的工作期间,有一个
来自公安系统的右派易稼祥,他在劳动之余,还能向英语尖子刘祖慰、杜友良、刘乃元学习
英语,董对此持支持的态度。再如,来自北京师院中文系的学生高作纯(他与陈独秀的孙女
陈桢年,有着十多年苦涩的情爱史),在这一段时间内,自学完了大学中文系的全部课程。
之后,中国的政治生活,随着季候风飘忽不定而浓云翻卷,闪耀在老右面前的一线曙光,便
在中国的地平线上消失了。
    因为偶尔还能与三畲庄的同类们,在田问地头上相遇,便陆续得到以下新闻:一些同类
到了三年的劳教期限,而不能按期解禁。按着法律规定,无论是犯人还是劳教分子,延长刑
期和劳教期,都该有所依据;但是随着政治季候风的转向,刑法成了无极变数,致使到期的
同类,不能按时成为农工(尽管农工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公民)。到了期而不能获得解禁的
老右自然产生不满,并由不满而提出有限度的质询——专政干部,不但作不出合理的解释,
反而采取高压手段,对其进行处罚性的禁闭措施。在这些日子里,高作纯、杨路、李泰沦等
十多位同类先后遭此厄运(杨路为了表示抗议,留起了络腮胡子)——他们被送到犯人区的
禁闭室,去接受不该接受的制裁。早晚一碗稀粥,中午两个窝窝头,此外还要强行让他们自
认罪错——这在1962年是难以想象的。之后,随着政治形势的不断左转,三畲庄便开始了
一场)‘打鬼”运动,让同类们之间,互相揭发。有一个同类,密报谭天荣在晚学习的时
候,不知在涂抹些什么,于是后来接任董、高工作的干部,便以清扫卫生为名,对谭天荣进
行了搜查。结果从他的笔记本上,查出来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号,便开始对谭进行审查。由
于在日常生活中,李泰伦与谭天荣比较接近,并教过谭天荣拉二胡,中队便组织了一批同类
从李泰沦开刀:让李揭发谭的反动秘密。李泰伦知道谭天荣学的是速记,但他怕召起对谭的
更大疑惑,一直佯作不知——事情便越闹越大,直到把谭天荣重新送回劳教收容所,又回炉
炼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回到三畲庄来。如此这般,不仅昔日的正常改造气氛荡然无存,还使
得同类人人自危。
    还有一桩冤案,制造了三畲庄的“莫须有”之最。有一天,同类郭允德在一个烟盒纸片
上,问来自钢铁研究院的老右王玉琦,钢厂轧钢的“轧”字怎么写,是不是“砸”字?王玉
琦告诉了他正确的汉字是“轧”。本来这件事构不成任何政治事件,但事情十分凑巧,郭允
德晚学习时在烟盒纸片上无意地写了“毛泽东”三个字(读报学习时顺手写下来的),之后
他顺手将烟盒扔在了地上。第二天,这张纸片被一个姓刘的同类拾到了,便立刻汇报到了中
队队部,便成了一桩反革命事件。其理由是:那个“砸”字,与“毛泽东”三个字出现在同
一张纸片上。
    “打鬼”的行动开始了。同类中有那么几个急于立功的人,对此纸片开始是无限上纲,
后又对郭允德大打出手。学钢铁的王玉琦,出于公道与良心,在会上说明此事的原委,并提
请中队能实事求是地对待这一问题;另一个名叫史镇华的同类,也在会上提出:如果郭允德
真有仇视毛主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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