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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作者:从维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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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苏北解放区、后又入朝进行战地采访的新华社记者戴煌(他来得较晚,是个体被送进三
畲庄的);有1947年在上海参加地下党、中国青年报记者陈野;还有来自政法干校的老党
员邓成……在这批“老资格”之外,便是一批专业人才了,电影《智取华山》导演巴鸿;被
打入吴祖光“二流堂”反党小集团的青年剧作家杜高;中国戏剧学院声乐教师徐公瑾;小时
候曾经当过乞丐——后来成为民俗漫画家的赵华川;中央芭蕾舞团的舞蹈演员郭东海……可
以这么说,这样一批知识分子,原本都是各自工作岗位上的业务骨干。
    来到三畲庄的另一种类型,则多为机关干部和中、小学教师了。出于多种原因,他们在
1957年“中箭落马”。据我所知,其中因具有独立思考精神,而对时代提出质疑的固然不
乏其人;但许多的同类是浑浑噩噩地折进大墙中来的,今天听起来如听童话。因为初到三畲
庄,劳改队休息两天,在洗衣服的自来水池旁边,与新结织的同类们相互谈起过彼此的“原
罪”。一个姓刘的教师(事隔三十多年,我只记起他叫大刘)告诉我一个笑话:他所在的学
校里的一位老师,因为有颈椎病,在鸣放时期看大字报时,因颈椎疼痛头部不得不上下蠕
动,因而便有了同情右派言论的罪名。
    反右领导小组的负责人,动员他交代问题。这位老师是个老实已交的人,一时之间不知
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反右负责人说:
    “看攻击党的大字报,你为什么表示赞成?”
    这位老师说:“我在鸣放会上,没有发过言。”
    “还看你什么发言,你已经用行动表态了。”
    这位老师面红耳赤地回忆了老半天,也没能想起自己有什么反动言行。
    “你为什么看大字报时,不断点头?”反右负责人说,“人的行为是受思想支配的,你
的行动本身,已经证明你也是个右派。”
    “我的颈椎有病……”这位老师怯懦地解释着。
    “你不要装老实。你是狼,不是羊。一般右派用言论反党,你用行动反党,说明你更阴
险。”那位反右负责人说,“反革命从 善于伪装,不然就没有办成反革命事情的法宝了。
该怎么对你下结论呢,你是教师队伍中披着羊皮的狼。”
    这位老师只好去医院找那位骨科大夫,请求他给出具一张病历证明。都怨这位老师太不
了解世俗之恶,他本来只要病历就行了;而这个不识时务的教书匠,竟然在索求病历时,告
诉了他来索求病历是为了证明他不是右派。在当时风声鹤唳、知识分子人人自危的年代,那
位医生出于自保(他也是被反右火力侦察的对象之一),竟然泯灭医生的职业天良,拒出证
明。
    结果,这位老师的命运十分悲惨。批斗会后,他得了精神分裂症,跳护城河自杀了。我
过去虽然也听到过老右中的奇奇怪怪的案例,但是像无任何言论的“点头右派”,我还是第
一次耳闻。初到三畲庄,就从新结织的同类中听到这样令人感伤的往事,我不禁为之心灵颤
栗。其实这也只是这位新相识对我倾吐的旧事的一半,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半,是在晾晒衣服
之后,我和他坐在温暖的冬日阳光下,他才对我倾吐的。他说他读过我写的小说,愿意向我
抖落一下他的心事。
    “我的那位又呆又傻的同事,是知识分子中的一种类型;对他来说,反右这一关他属于
在劫难逃。”他说,“我可就不同了,我只是对另一位平日比较要好的老师,为那位老实巴
交的倒霉蛋的命运,说了两句伤心的话,又难过地摇了摇头。其实那个时候反右高潮已经过
去了,各个单位正在扫尾。可是和我咬耳朵的那位老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状态,是想入
党?还是想当教务主任?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他向上反映说我对处理那个傻瓜同事,表
示感叹并摇头不止……于是我们学校又出了我这么一个‘摇头右派’。”
    一个“点头右派”,一个“摇头右派”。这两个右派案例,虽然显得有些荒诞,却有着
十分丰富的时代内涵。那个因颈椎病而倒了霉的教师,是时代牺牲品的一种类型,但是一个
知识分子,何以会痴呆到那种地步?医生开过的处方,是有存根的。当然不排除那位医生为
了自保,而毁掉它的可能,但据刘君说,那位教师并没有与厄运抗争,就进了1957年的
“垃圾箱”了。此时这冤魂,已然化作为天地间的一缕游丝,不知飘落到茫茫天宇的哪个
“星座”中去了——我想他该归属于“屈原”星座吧!因为最后他的表态是:我服从反右领
导小组的正确决定。
    至于刘君这位“摇头右派”,之所以到劳改队里来,完全是咎由自取。本来在反右扫尾
的期间内,多冒出一个阶级敌人来,只是增加一个战利品就是了。但是刘君体躯内,没有
“点头右派”的痴愚,他先打了告密的“朋友”一记耳光,然后索性破釜沉舟,指出了“点
头右派”是一出荒唐的滑稽戏。准也没有料到,第一出滑稽戏引出了第二出滑稽戏:学校拉
出了“点头右派”对“摇头右派”进行了批判。
    “哎!该怎么对你说呢?”刘君说,“我满以为他会和我一个立场,说实话,讲实情;
可是我估计错了,他却反过头来批判开我的立场来了。”
    我问:“当时他是不是已经精神分裂了?”
    “没有。”刘君说,“当时他是想在最后赎罪。”
    我们久久相对无言,好像成了一对儿哑巴。
    “你说,是我这个‘摇头右派’可怜?还是那个‘点头右派’可怜?”他脸上闪过一丝
苦笑。我想了半天,没能回答出他的提问。那个年代形形色色的政治代数题,实在乱如一团
麻丝;刘君的提问,在政治代数题之外,还掺杂了中国知识分子身上古老文化传统的积淀和
在反右压力下人性的变态等许多更深层次的问题,实在是一道难以解开的人学方程式。因
而,我含糊其辞地说:“到这儿来的同类,本身或许都有可怜之处;不过,时代正在纠偏,
不然你我怎么会相识呢!也许有一天,我会写出来‘点头’和‘摇头’的往事来的。”
    “你真那么认为?”
    “这次老右集中在皇城郊区,但愿是一个喜兆。”
    刘君是东北人,性格中不乏豪爽的一面。他对我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又因为我们是
初识,不好太伤彼此的面子,便从墙根的阳光下站了起来:“我没有你那么乐观,所以夜里
只做恶梦。”
 
第3节 火与冰同流
        刚到三畲庄第一次与新相识的闲聊,之所以使我难忘,因为他是在落难的知识分子群体
孕梦的时节,我遇到的头一个无梦的人。可以这么说,在那个年代,能以冷若冰川般的理性
来观察现实的人,不是很多,而是太少。广州会议对知识分子绽露出来的温情,使最底层的
我们,如同在严冬睨见春阳,成了孕生各种梦幻的外在依据。不过由于文化层次和原来从事
的工作不同,孕梦者的梦中取向和色彩也因人而异。原各大部委以及原北京市的干部,梦系
原工作单位;而一些因右派罪被开除的大学生,在心态上则和机关干部,有着不小的差异。
他们更少精神负担,似乎天之涯、海之角,去哪儿都行;其中,梦境最为孟浪的莫过于一些
有专业特长的老右们了。道理十分简单,在广州会议上,陈毅曾当场为写出过话剧《洞萧横
吹》的沈默君平反,并在餐桌上向他祝酒。汇集在三畲庄的同类中,属于文学艺术界的有北
影的巴鸿,青艺的杜高,戏剧学院的徐公瑾,芭蕾演员郭东海,民俗漫画家赵华川,油画画
家朱为民……还有我这个曾经出版过长、短篇小说集的青年作家。出于精神本能的感知,觉
得这个广州会议离我们更为贴近。再加上文人艺人的思维特征本身就具有的浪漫成分在内,
因而梦的色彩最为斑斓。
    记得,在离开茶淀农场的前夕,管理我们的劳改队队长李文山,曾特意恩准我去东区女
队,与我的妻子张沪话别。因为劳改队中女右派人数极少,不可能与大批的男右派同去新的
驿站,她们还要留在原地待命。在那秋虫声声哀鸣之夜,她曾给我的梦幻,泼过一盆令人心
悸的冰水。
    她说:“你真的相信我们的命运要有转机了吗?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看,极‘左’的
根子埋得极深。我爸爸你是了解的,他192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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