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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精所引发的半梦半醒状态下,他觉得物质世界看上去温暖多了,愤世嫉俗的心
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温情脉脉起来。他看见四五米远的吧台上忽然闯入的三四个女孩,
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模仿香港歌星的那种随意凌乱得令人泄气的古怪服装,肆无
忌惮地用墨西哥出产的黄色太阳牌啤酒瓶碰杯。在如此嚣乱刺耳的迪斯科酒吧里听不出
她们在吵嚷些什么,只是她们未脱孩子气而又过度夸张的动作太引人注目。杨子居用手
摸着自己近乎麻木的脸,呆呆地注视着她们,为那种只有那种年纪的女孩才有的毫无矫
饰的青春热情所深深打动。几个女孩儿的头发式样都很前卫,头发颜色染得黄不黄红不
红怪怪的,只有一个女孩儿梳着黑直的短发,这个女孩就是修娟。她样子不是很惹人注
目的那种好看,是一种很有味道的秀美,单眼皮,但眼睛很黑,鼻尖略翘,特别是她鹅
蛋型的脸,显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俏丽。她右手拿着酒,左手指夹着一支细细的香烟,
不时放进嘴里吸一口。从她吐烟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根本就不会吸烟。她常常笑,说不上
几句话就大笑,眼睛笑成一条线;有时捂住嘴吃吃地笑;有时笑得脖子向后仰,很可能
是酒精的作用才使得她笑意频频,近乎神经质。杨子居看得有些发呆。金卫红一直在舞
池里随着铿锵的乐声扭甩,浸沉在类似放开膀子耙田劳动的欢乐里,故而使得他有机会
能长时间地注视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似乎注意到不远处身着深蓝色西装的、面色阴郁的年轻男人在看她。她假装
跟靠左边的女伴说话,借机瞥了瞥杨子居。
世上许多种爱情或戏剧性的情节都是在某种似乎是不经意的对视中发生的,这使乏
味的生活平添了不少色彩。如同雨果笔下所讲述的那样,四目对视之际那罂粟花般美丽
而又令人迷醉的爱情毒花绽然开放。也许杨子居眼中那种阴沉的、近乎绝望的意味让女
孩子儿心里似乎疼了那么一下,于是这个有着一双浓眉和女人般鲜红嘴唇的年轻男人的
脸便印在了她的心中。她扭过头去继续和女友说话,佯装什么都没注意似的。酒精令杨
子居沉郁和忧伤,他有些失态地继续死死盯着女孩儿看,同时觉得自己像个无钱而年老
的色鬼一样又绝望又空虚。女孩儿低头和女友们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齐转头看他,哈
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杨子居低下头,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觉得血往上涌……
在即将结束的青年时代的最后关头,他仿佛看见令人心痛的纯洁爱情萌生于一个普通女
孩儿的还未学会如何令面部保持美丽的笑靥之中,刹那之间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已久
别的青春热忱在一个黯淡的星期六晚上奇迹般地复苏了,一时间他竟弄不清是酒精引起
的幻觉还是根本只是一个梦境——一切似乎曾经发生在他的生活之中,模模糊糊地,散
落千万块的碎片出人意料地如影片倒转一般忽然拼成一个活生生的场景,一个鲜明得再
多看一眼就变得模糊的面孔忽然固定在他的视线之中……
二
“我有点儿冷。”修娟双手抱着肩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杨子居。
她噘着嘴唇,表情看上去像是有些生气。
南方城市的冬天,夜晚空气很湿润,气温在10度左右,单身公寓内所有的灯都开着,
门窗关得严严的,电热水壶和咖啡壶不断冒出热气,使得整个房子显得暖意十足。杨子
居佯装没在意修娟的话,背对着她,继续把眼睛凑在窗前的单筒望远镜前,对准公寓下
面荔红公园内的人工湖调焦。
“我冷。”
修娟脸红红的,语气更加固执,她走近杨子居身前,用肘部轻轻抵了他一下。“我
冷嘛。”
“我衣柜里有西服,你找一件披上。”
杨子居继续把眼睛凑在单筒望远镜的上面。他其实心里非常尴尬。和一个比自己小
十一岁的女孩儿晚上单独相处,确实不知摆出何种姿态、何种社会身份来应付。修娟出
人意料的主动和大胆更使他极其不自在。他记得自己十七岁时好像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
知天天踢足球做练习题的傻小子,现在的孩子大概都很早熟。
“……我要你搂着我……”
杨子居受了惊吓似的猛扭转头。修娟噘着嘴唇,略低着头,但却瞪大眼睛气恼地盯
着杨子居,她尖尖的下颌令她的脸充满了孩子般的稚气。杨子居心里有一种酸酸的甜美
感觉,女孩儿这种不加掩饰的几近幼稚的主动表白使他大受感动。
“你还只是个小孩子……”杨子居费力地斟酌词句,避免伤害修娟。“……我大你
十几岁呢……”“就当我有恋父情结好了。”修娟很严肃地接了句。“现在有一出流行
的电影就是女孩儿爱上四十岁男人的……连弗洛伊德这么老的时髦你都不懂嘛。”
杨子居笑了。
女孩儿也笑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尤其使杨子居心醉,两眼眯成月牙形,嘴角往上翘着,似乎沉浸在
某种难以言表的幸福状态之中,这种感染人的笑意令人无法拒绝承受。
女孩儿笑着,很自然地用双臂揽住杨子居的脖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好。女孩
儿刚刚发育不久的轻巧温暖的乳房贴在胸前的一瞬间,像是有一种巨大的幸福暖流自下
而上直涌向喉头,杨子居竟有窒息晕眩的感觉。女孩儿的发间和薄毛衣中散发出的体味
很清爽,同女友金卫红身上那种浓浓的类似发情母兽的浓重体味差别很大。也许只有十
六七岁女孩儿的身体气味才这样单纯得近乎芬芳。他微微闭上眼,任凭女孩儿紧紧揽住
他。在这种没有丝毫性冲动的温暖感觉中,他心中还是萌发出一种类似犯罪的冲动,值
得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刻意去勾引她。
“恋父情结,有点儿过分了吧,我虽然比你大十几岁,不过也是个兄长的辈分,不
至于老得能当你父亲……你以后就拿我当哥哥一样对待,好不好?”杨子居腰间的BP机
振动着,令他突然想起金卫红。
“你干吗总找借口呢?那样太没意思,虚伪,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我
们女人的直觉是很厉害的。”
“你只是个女孩儿。”
杨子居望着修娟鲜红湿润的嘴唇,蓦然涌起要低头深吻的冲动。然而,模模糊糊的
类似道德感的东西渐渐削弱了那种冲动,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每一种冲动都逐渐添进
理智的思虑。
“你害怕什么呢?我做你的情妇不好吗?”
杨子居皱起眉头,似乎“情妇”这两个字刺伤了他。无论如何,怎么也不能把眼前
这个梳着一头整齐的学生短发的女孩儿同“情妇”两个字联系到一块,可能她太年轻了,
口没遮拦,或是看电影电视太多了,学到了一些恋爱的术语和词汇,尤其琼瑶小说中的
拙劣爱情情节有许多花前月下的、躲躲闪闪的铺垫,有无数由无聊老女人枯坐时想出的
爱情对白。
“我爸爸有好多情妇……这里有,好像在挪威他开的公司也有,是个北欧女人。”
女孩儿自言自语地说,语气倒很不经意。
破碎的家庭,单独生活的阴影,泛滥的媒体,所谓的贵族学校培养出的乖僻性格,
大胆得同年龄不相称的古怪行为……杨子居心中暗暗勾勒出这个女孩整体的身世。“大
概她就属于社会学中所称的那种‘问题少女’。”他有些后悔让修娟同他一起到自己的
单身公寓里来,同这个女孩儿以后肯定会发生复杂的纠葛和无法预见的事情,本来简单
的生活忽然因她的闯入变得暧昧迷离起来。这又绝对是不可避免的,否则他也不会在第
一次见到修娟的那个夜晚以后接连五六天去同一个酒吧坐同一个位置,难道就是单纯为
了感受这个女孩纯真无饰的笑意吗?自我欺骗一直困扰着他的整个青年时代,似乎他总
是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借口和谎言之中。不,他确确实实陷入了爱恋之中,只是如今他还
弄不清在这种忽然而起的爱情冰山下隐藏的那种宿命的含义。他双手轻轻抓住了修娟的
胳膊,一直处于紧张僵硬状态的躯体放松下来。女孩儿使劲儿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
睛,柔软的身体似乎没什么重量似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喉咙深处发出某种含混而又深
沉的声音……
三
大快活按摩院的舞台音响很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