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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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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可笑的事:安娜向后仰着身于,放声大笑,阿布拉姆松笑得满脸全是皱纹,近处的人也都含笑在听这个战士讲,而他的大脸上的、像用斧子砍出的每一根线条上,都流露着一种聪明、机智和略带凶狠的神情。
  本丘克把一只手放在安娜的肩膀上。
  “你好啊,阿尼娜!”
  她回头一看,立刻满脸排红,从脖P 一直红到锁骨,眼睛里迸出泪花,“你从哪儿来?阿布拉姆松,你快看!他简直像一枚崭新的新银币,可是你还在为他担心呢,”她低语道,眼也不抬,无力控制自己的窘急心情,往门日退去。
  本丘克握了握阿布拉姆松热乎乎的手,跟他交谈了几句,觉得自己脸上挂着愚蠢、无限幸福的笑容,就没有回答阿布拉姆松提出的一个问题(他连问题的意义都没有弄清楚),就走到安娜面前去了。她已经镇定下来,由于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面带微怒地迎着他说:“喂,再一次向你问好。你怎么样?身体好吗?什么时候来的?是从新切尔卡斯克来的吗?你这些日子在戈卢博夫的支队里吗?嘿,真了不起……喂,怎么样?”
  本丘克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一面用一眨也不眨的、沉重的目光盯着她。而她的回报的目光却因为受不了他的逼视,滑到一旁。
  “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吧。”安娜提议。
  阿布拉姆松唤住了他们俩:“你们很快就回来吗?本丘克同志,我有事情跟你谈。我们想请你做一件事情。”
  “我一个钟头后回来。”
  到了外面,安娜温柔地直瞅着本丘克的眼睛,惋惜地挥了一下手,说道:“伊利亚,伊利亚,你看我羞的那个样子,真是太糟糕啦……简直像个小姑娘!这一是因为太突然,二是由于咱们俩的暧昧关系。说实在的,咱们俩算是怎么回事呢?是情歌里的‘未婚夫与未婚妻’吗?你知道吗?在卢甘斯克,阿布拉姆松有一回问我:‘你跟本丘克同居了吧?’我断然否认了,然而他可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什么也休想瞒过他。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相信。”
  “谈谈你自己的事吧,慢慢说,好吗?”
  “哦,我们干得好极啦!组织了一个支队,拥有二百一十一支枪。我们进行了大量的组织工作和政治工作……唉,这难道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吗?你来得这么突然,我简直还没有转过向来。你在哪儿……在哪儿过夜?”她中断了谈话,问道。
  “在……一位同志家里。”
  本丘克说了句谎话,立刻变得很不自然:其实这几夜他都是住在西韦尔斯司令部的力、公室里。
  “你今天就搬到我们那儿去吧。你还记得我住的地方吗?就是你曾经送我回去的那个地方。”
  “我找得到。不过……我一去会不会给你家添麻烦!”
  “你在说什么呀,你谁也不会麻烦,而且根本你就不该说这种话。”
  傍晚,本丘克把自己的衣物装到一只宽大的军用袋里,来到郊外安娜住的那条小胡同。一位老太太在一座不大的、砖木建筑的厢房门口迎接了他。老太太的模样隐约地有点儿像安娜:也是那样发蓝的黑眼珠子,有点儿弯的鼻子,只不过皮肤上皱纹很多,而且带点儿泥黄色,嘴瘪进去,显得老态龙钟。
  “是您吗——本丘克?”她问道。
  “是我”
  “请进吧。女儿已经对我谈过您啦。”
  她把本丘克领到一个小房间里去,告诉他往哪里放东西,用患风湿病的手指四下指了指,说道:“您就住在这儿吧,这张行军床就是为您准备的”
  她说话带着很重的犹太人日音一家里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是个跟安娜一样瘦弱的。浅蓝色眼睛的姑娘_没过多久,安娜回来了。她一进家,气氛马上就变得热闹和活泼起来。
  “没有人上咱家来吗?本丘克没来过!”
  母亲用犹太语回答她几句,安娜立即用坚定、滑行的步子朝本丘克的房间门口走去。
  “我可以进来吗!”
  “请,请。”
  本丘克从椅子上抬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喂,怎么样?你已经安置好了吗?”
  她满意地含笑打量着他,问道:“你吃了点儿东西了吗?走,咱们到那儿去”
  她拉住他的军便服袖子,把他领到第一间屋子里去,说道:“妈妈,这是我的一位同志,”她笑着说、“您可别委屈了他、”
  “看你说的,怎么会呢……他是咱家的贵客,”
  夜里,罗斯托夫城里步枪射击声像熟透的槐荚似的僻僻啪啪地响音.偶尔还有一阵阵的机枪声,后来都归于沉寂、于是黑夜,肃穆、漆黑的二月的夜色,重又用寂静笼罩了市街。
  本丘克和安娜在他那间收拾得非常整齐的小屋子里坐了很久。
  “我和小妹妹住这间屋子,”安娜说。“你看,我们生活得多么朴素——像修道士一样。墙上既没有一张廉价的画片,也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一件显示我这个中学生的身份的东西。”
  “你们靠什么生活呀?”本丘克在谈话中间问道。
  安娜相当自豪地回答说:“从前我在阿斯莫罗夫卷烟厂做工,还当家庭教师。”
  “那么现在呢?”
  “现在妈妈给人缝衣服。她们两个人花销不大。”
  本丘克把占领新切尔卡斯克的情况,在兹维列沃和卡缅斯克附近的战斗情况详细地讲给她听。安娜谈了谈她在卢甘斯克和塔甘罗格工作的印象。
  十一点钟的时候,母亲房间的灯一灭,安娜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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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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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三月里,本丘克被派到顿河革命委员会革命法庭工作;身材高大。眼睛昏暗。被工作和失眠折腾得干瘦的革命委员会主席把他领到自己屋子的窗前,抚摸着手表(他忙着要去开会),说道:“你是哪一年人党的?啊哈,很好。那你当我们的执法队长吧。昨天夜里我们把前任执法队长送上‘西天’啦……为了受贿。他是一个真正患虐待狂病的家伙,胡作非为的坏蛋,——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人。当然这是一种龌龊的工作,但是就是这样的工作也要全面地意识到自己对党所负的责任,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话、就是要……”他对这句话特别加重语气说,“要有人性。我们不得不消灭反革命分子的肉体那完全是为了革命的需要,但是绝不可当演马戏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很好。请你去接任工作吧。”
  就在这天夜里,本丘克领着十六个赤卫军战士组成的行刑队,半夜时分,在城外三俄里的一个地方,枪毙了五个判死刑的人。其中有两个是格尼洛夫斯克镇的哥萨克,其余的是罗斯托夫居民。
  几乎每天半夜里都要用卡车往城外押运判处死刑的犯人,匆匆忙忙地给他们挖些土坑,死刑的犯人和部分赤卫军战士也参加挖坑的工作。本丘克命令赤卫军战士排好队,用生铁似的低沉声音命令道:“对准革命的敌人……”又把手枪一挥,喊道:“开枪!
  一个星期的工夫,他变得枯干黑瘦,脸上好像蒙了一层尘土。眼睛深陷进去,神经质地眨动着的眼皮也遮掩不住苦闷的目光。安娜只有夜里才见到他。她在革命军事委员会工作。每天很晚才能回家,但是总要等着听他那熟悉、断续的敲窗户叫门的声音。
  有一天,本丘克和往常一样,半夜以后才回来,安娜给他开开门,问道:“要吃晚饭吗?”
  本丘克没有回答;他昏昏沉沉地摇晃着,走进自己的房间,穿着大衣。戴着帽子,靴子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安娜走到他跟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眼睛紧紧地眯缝着,咬紧的牙齿上闪着唾沫珠,几缕伤寒病后脱落得稀疏的头发湿漉漉地沾在额角上。
  她坐在他身旁。怜惜和痛苦使她心如刀绞。她低声问道:“你很痛苦吗,伊利亚?”
  他使劲握了握她的手,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把脸掉过去朝着墙。就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睡着了,可是睡梦中却在含糊不清。诉苦似的直说梦话,仿佛还竭力想爬起来。她恐惧地看到了这一切,而且由于无端的恐惧浑身抽搐了一下:他半闭着眼睛睡去,凸出的白眼珠发炎似的在眼皮里闪着黄光。
  “不要干那种工作啦!”第二天早晨她请求他。“最好还是到前线去吧!你弄得简直没有个人样啦,伊利亚!你会死在这种工作上的。”
  “你给我住口!……”他眨着因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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