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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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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托克曼默不作声地看着检察官的头顶上边。
  “这已经查定在案。您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被沉默激怒的检察官大声喊道。
  “请您开始审问吧,”施托克曼不耐烦地说道,然后斜看着那张空凳子,要求坐下。
  检察官没有吭声;他沙沙地翻着文件,皱着眉头朝不慌不忙坐下去的施托克曼瞅了一眼。
  “您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去年。”
  “是来执行组织任务的吗?”
  “我没有任何任务。”
  “从什么时候起,您成了你们党的党员?”
  “您说什么?”
  “我问您,”检察官把“我”字特别加重地说道,“什么时候参加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
  “我想……”
  “对您想什么,我毫无兴趣。请回答我的问题。拒不招供是没有益处的,反而有害。”检察官抽出一张文件来,用食指按在桌子上。“这是从罗斯托夫送来的调查表,证明您是该党党员。”
  施托克曼用眯缝得很细的眼睛朝白纸瞥了一眼,目光在纸上停了片刻,然后用两手抚摸着膝盖,坚定地回答道:“一千九百零七年。”
  “是啦。您否认是你们党派您到这儿来的吗?”
  “是的。”
  “那么您是为什么搬到这儿来的呢?”
  “因为这儿缺做钳工活的人。”
  “为什么您单单选中了这个地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这段时间内,您和您们的组织有过联系吗?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他们知道您搬到这儿来吗?”
  “大概知道。”
  检察官翘着嘴唇,用镶贝壳刀把的刀子削着铅笔;他没有看施托克曼,又问道:“您和同党中的什么人通过信吗?”‘“没有。”
  “那么搜查出来的那封信呢?”
  “写那封信的人,是一位与任何革命组织都没有关系的朋友。”
  “‘您收到过从罗斯托夫送来的什么指示吗?”
  “没有。”
  “磨坊的工人在您家里聚会,是为了什么目的?”
  施托克曼耸了耸肩,好像是对问题的愚蠢感到惊奇似的。
  “那只不过是在冬天的夜晚聚一聚……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玩玩牌……”
  “读过什么违禁的书吗?”检察官提示说。
  “没有。他们都是不大识字的人。”
  “可是磨坊的机器匠和所有其他的人都不否认这一事实。”
  “这是不合情理的。”
  “我觉得,您简直缺乏起码的常识来正视……”施托克曼听到这地方,不禁微微一笑,而检察官由于忘了要说什么却在生气,他抑制着愤怒,恨恨地结束说:“您简直没有健全的理智!您拒不认罪,只能害自己。事情非常明显,是你们的党派您到这儿来的,为了在哥萨克中间进行策反工作,企图从政府手里把他们争取过去。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捉迷藏呢?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减轻您的罪过……”
  “这是您的猜想。我可以抽烟吗?谢谢您。这是猜想,而且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请您告诉我,您曾给到您家里去的工人读过这本小册子吗?”检察官把手掌放在小册子上,这着书名,上端的白纸上露出了几个黑字:“普列汉诺夫”。
  “我们读过诗,”施托克曼叹了一口气,抽了一口烟,用力夹着手指中间镶着铜箍的骨头烟嘴……
  第二天,阴暗的早晨,从村里驶出一辆双套的邮车。施托克曼坐在车尾上,把长胡子裹在油污的大衣矮领子里打着盹儿。两旁挤着几个带马刀的警察。其中的一个麻脸、卷发,用骨节粗大的脏手指头紧抓着施托克曼的胳膊肘,左手按着褪色的马刀鞘,灰白眼睛恐惧地斜看着他。
  马车在街上扬起了一溜尘雾。一个包着头巾的瘦小的女人,依在麦列霍夫·潘苔莱的院子外面的场院篱笆上,在等候着他们。
  马车飞驰而过,女人双手抱在胸前,跟在后面追逐。
  “奥霞!……奥西普·达维多维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施托克曼想要朝她挥挥手,但是麻脸警察在车上颠了一下,脏手指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凶狠、沙哑地喊道:“坐好!否则我砍了你!……”
  他这简单的一生中,还是头一次看到敢于反抗沙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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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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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马尼科沃—卡利特文斯克镇到拉济维洛沃小镇这条漫长的路,已经消逝在列车后的灰色云雾中。葛利高里想回忆一下沿途看到过些什么,但是一点连贯的东西也没有想起来;车站上的红色建筑物,摇摇晃晃的车板下哒哒响的车轮子,马粪和于草气味,从火车头下面伸延出去的、无穷无尽的铁轨,偶尔钻进车厢门的煤烟,沃罗涅什或者是基辅站台上宪兵的满脸胡子的丑脸。
  在他们下火车的一个小站上,聚集了一群军官和一些穿着灰色长袍、脸刮得光光的、讲听不懂的外国话的人。顺着跳板从车厢里往外牵马,就用了很长的时间,兵车副司令官命令卸下马鞍子来,领了三百多个哥萨克到兽医院去。检查马匹的手续十分麻烦。后来又分别编成连队。司务长和军士们在奔忙。浅棕色的马编成第一连;灰色和淡黄色的马编成第二连;深棕色的马编成第三连;葛利高里编在第四连里,这个连里都是些金黄色和一色枣红马;浅红色的马编成第五连,铁青马都编进第六连。司务长们又把哥萨克编成排,然后才领他们到分驻在庄园和市镇上的连队里去。
  雄赳赳的、鼓眼睛的司务长卡尔金,戴着超役袖章,走过葛利高里面前的时候问道:“你是哪个镇的?”
  “维申斯克镇的。”
  “是短尾巴镇的?”
  葛利高里在外镇哥萨克们抑制的笑声中,默默地吞下了这句侮辱的问话。
  大道变成了公路。这些初次见到公路的顿河马,竖起耳朵,打着响鼻,在上面走着,就像在冻了冰的小河上走似的,后来慢慢习惯了,才放开步子走起来;还没有磨光的新马掌发出单调的哒哒声。眼前是一片被死气沉沉的树林分割得杂乱无章的波兰土地。白天总是热气腾腾、雾蒙蒙的,就连这儿的太阳也跟顿河的不一样,总在浓云的纱幕后面飘动。
  拉济维洛沃庄园坐落在离小车站约四俄里路的地方。策马飞奔的兵车司令官,带着一个传令兵在半路上追过了哥萨克。走了半个钟头,来到了庄园。
  “这是什么村子?”一个米佳金斯克镇的小个子哥萨克,指着花园里一棵秃树的树顶,问司务长道。
  “村子?快把你说的村子忘掉吧,米佳金斯克的小马驹!这不是在你的顿河军区啦。”
  “那么这是什么呀,大叔?”
  “我是你的什么大叔呀?嘿,真捡到了个好侄子!我的老弟,这是乌卢索娃公爵夫人的庄园。咱们的第四连就驻扎在这儿。”
  葛利高里闷闷不乐地抚摸着马脖子,双脚紧蹬马镫,看着那座整齐的二层楼房、木板围墙和院子里的奇形怪状的下房。他们从花园旁边走过,光秃秃的树木,也像已经远离的顿河流域的一样,在跟微风悄悄细语。
  寂寞无聊、昏昏沉沉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脱离了劳动的哥萨克小伙子们,起初很苦闷,只有在闲谈时发发牢骚。连队驻在一座瓦顶的大房于里;睡在靠窗搭起的木板床上。夜里,窗框上裂开的糊窗缝的纸片,就像在远处吹的牧笛一样,如泣如诉。葛利高里在人们的鼾声中,倾听着笛声,觉得全身都化作沉重钻心的乡愁消失了。这轻微的颤抖的呜咽声就像些针一样,在往心上扎;在这种时候,他恨不得立刻就爬起来,到马棚里去,备上自己的枣红马,扬鞭策马飞驰,让马吐出的白沫洒在这无声的土地上,奔回家去。
  早晨五点钟的时候,大家都被唤醒去洗马。在把马匹拴在马桩上喂燕麦的短短半小时里,大家交谈些简短的话语。
  “兄弟们,这鬼地方可真叫人心烦!”
  “烦死啦!”
  “可是司务长——这只母狗!还逼着你洗马蹄子。”
  “现在家里正在吃烙饼,过谢向节啦……”
  “弟兄们,今天我做了一个梦,好像我和我爸爸正在草场上割草,全村的人都涌到草场上来了,就像场院外的延寿菊一样,”一向老实巴交的普罗霍尔·济科夫闪动着温柔的牛犊似的眼睛说道。“我们割啊,割啊,干草一铺一铺的躺下……简直把我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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