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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城市里,这么安静的夜晚非常少见。小周听到自己钥匙划在汽车上的声音时,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汽车的后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打在小周的脸上。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终于抓住你了!”
2003…8…10
叶开,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口干舌燥》《我的八叔传》。现居上海。
少年朱小康(短篇小说)
吉木狼格
一九七五年的夏天,朱小康和他的同学倪林坐在火车站的铁轨上,这是成昆线上的一个小站,位于凉山境内。在闷热的天气里,风顺着铁路吹来,让人感到一阵阵凉爽。
朱小康和他的同学倪林坐在铁轨上数钱,他们反复数了几遍,最后确定每人分得三十八元五角。他们都很兴奋,三十八元五角,在一九七五年的夏天,这可是相当大的数目。当时流行打零工,一到放假,几乎所有的中学生都会想方设法去找一份零工做,而大人们也总是尽量提供这种机会。当然,在一九七五年的夏天,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一份零工的,很大程度上,得靠关系。朱小康和他的同学倪林这年初中毕业,在班上他们两个关系最好。倪林的父亲是小站的站长,在这个暑假,小站要修建一幢平房。倪林的父亲把工程交给那个包工头,条件是修建平房所需要的沙子,让小站上的几个学生到河里去背上来,然后量方计钱。倪林求父亲允许朱小康和他们一起去背沙子,倪林的父亲同意了,虽然朱小康并不是铁路子弟。就这样,他们背了整整十八天的沙子,在炎热的夏天,尽管汗流浃背,只要一想到在他们空空如也的口袋里将会揣上自己挣来的完全由自己支配的人民币时,他们的脚板总是翻得很快。一般来说打零工能够挣上几元钱就很不错了,而这次朱小康和他的同学每人挣了三十八元五角。
倪林问:你有什么打算?
朱小康说:假期还没有完,我想到昭觉去玩几天。
倪林问:昭觉?你们家就是从那里搬到甘洛来的吧?
朱小康说:嗯,搬过来三年了,我想去看看。
朱小康没有说他到昭觉的真正原因——去看大哥。三年了,他对曾经居住过的县城已经有一些模糊,只有大哥常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记忆中的昭觉都是与大哥有关的昭觉。他想象着当他见到大哥后,从兜里掏出钱来说:我挣了三十多元。大哥一脸吃惊的样子,说:挣了这么多呀?那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和倪林分手后,朱小康几乎是跑着回家的,小站离甘洛县城有七八公里,回到家已是下午两点过,父母都上班去了。朱小康换了一条蓝色的长裤、红色的背心,再把那件最爱穿的绿色军衣搭在肩上。他知道昭觉的海拔比甘洛高,即使是夏天,早晚还是有点冷。从家里出来,他到县城最大的糖酒店买了两包香烟——一包牡丹、一包大前门。牡丹是商店里能够买到的最好的香烟。他想,牡丹给大哥,我抽大前门。虽然到了昭觉以后,他和大哥要买很多烟、很多酒,但见面就给一包牡丹,大哥总会很高兴。
从甘洛坐两个小时的火车到普雄,再从普雄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就到昭觉了。朱小康来到火车站才想起,下午没有开往普雄方向的列车。这时的朱小康心情是迫不及待的,只想尽快见到大哥。他看见站内停着一辆货车,而且车头朝着普雄方向。他决定爬货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四个小时就能见到大哥了。
朱小康从车厢的接头处翻过去,避开站台上的值班人员。当前面的车头鸣叫了两声,整个车厢因松闸而发出碰撞声时,朱小康敏捷地爬了上去,然后蹲在车厢里。火车起动了,出了站,朱小康刚一站起,风就迎面吹来,他假装闪了闪,意思是好大的风啊。车头在前方鸣叫,朱小康想,叫得好!他举起双手张开嘴巴跟着大叫,他的头发和没有扣扣子的衣服被风向后吹去。
火车经过一座桥梁,朱小康看见前面的车头进入了隧道,他低下头来,车厢里装着铁矿石,这使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因为他第一次结识大哥就与铁有关。那时朱小康还不到十二岁,他和几个小孩在院坝里玩耍,张建华拣到一块生了锈的铁,他得意地说:我已经存了很多,等筹足了十斤再拿去卖。王三和马四都说他们也在存铁。张建华王三和马四都比朱小康高一个年级,都比他大。朱小康说:昨天我到军分区大院我们同学家去玩,看见厕所边堆着一堆废铁。张建华问:真的吗?朱小康说:真的。张建华说:我知道,厕所离院墙很近,你们敢不敢跟我去偷?三个都说:敢。
他们到了院墙下,张建华对朱小康说:你知道废铁堆在哪里,这样吧,你翻进去把废铁扔出来,我们在外面接应。院墙很高,他们架起人梯,朱小康看看没人便跳了进去。他尽量挑小一点的铁块,然后跑到院墙下扔出去,如此往返。当他再次拿起两块废铁,一个解放军叔叔过来解手,看见朱小康后大喊一声:干什么的?朱小康扔下铁块就开跑,并爬上院墙跳了出去。落地后,见他们三个都躲在院墙下,张建华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别出声。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他们就把外衣脱下来,每人包一些。到土产公司的废铁收购站一称,足足有七十斤,他们卖了三元五角钱。张建华从柜台上接过钱高兴地说:走,分钱去。
他们来到背街的一条小巷,张建华给自己一张一圆的,另外两张分给了王三和马四,最后把那张五角的递给朱小康。朱小康不接,说:凭什么只给我五角?王三笑着问:你说怎么办?朱小康说:应该平分。王三说:怎么分啊?这时有人走过来了——他就是大哥——他说:你们几个小杂种在干什么?朱小康发现王三他们都显得有些害怕,就说:我们到军分区去偷废铁,卖了以后,他们分钱不公平。大哥说:原来你们几个欺负人家小娃儿。又说:我来给你们裁决,把钱交给我。张建华犹豫了一下便交给了大哥,王三和马四也交了。大哥问:谁发现的废铁?朱小康说:我。大哥递了一张一圆的给朱小康。又问:谁出的力最多?朱小康说:我。大哥又递了一张五角的给他。然后大哥说:剩下的两圆你们三个去分。王三说:两圆钱三个人怎么分呀?大哥就问:谁叫去偷的?张建华说:我。大哥给了他一圆,把最后的一圆递给王三说:你们两个每人五角,快滚吧。
大哥的裁决使朱小康佩服不已,那种英明果断更使他仰慕。张建华他们走后,朱小康把那张一圆的人民币递给大哥,大哥没有接,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朱小康说了,大哥又问:会抽烟吗?朱小康摇摇头,大哥说:你怎么连烟都不会抽?!喝过酒吗?朱小康赶紧点头。他们走出小巷,朱小康问:你叫什么名字?大哥说: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吧。朱小康感到心里面暖洋洋的。大哥搂着他的手臂问:想买东西吗?朱小康笑着点点头,并把钱交给大哥说:买什么你来定。他们买了一包香烟、一瓶红酒和一些杂糖。
我就是从那天起开始抽烟的,朱小康翘着腿躺在车厢里的矿石上想。他和大哥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他家就搬到甘洛去了。但那一年,他和大哥几乎天天在一起。自从卖了废铁,王三就怀恨在心,常常给朱小康制造麻烦,大哥知道后问朱小康:你敢不敢找他单挑?朱小康说:当然敢。大哥说:好,今天下午放了学,你约他到河边去单挑。
朱小康守在学校的门口,等王三和他的同学出来时,朱小康说:王三,我要跟你单挑。王三做出不敢相信的样子问:什么?他的同学围了过来,他们知道王三在跟一位建筑工人学武术,都兴奋地说:好啊,你们两个单挑。朱小康说:走,到河边去。王三见大哥也来了,就说:有种别叫人帮忙。大哥说:我来当裁判,说好了单挑,两边的人都不许帮忙。这是说给王三听的,好叫他放心。到了河边的草地上,朱小康紧紧地捏住两个拳头,王三则亮了一个姿势。大哥说:开始。两人便打了起来,无论力量还是技巧,朱小康都逊色一筹。当他又一次被对方巧妙地绊倒在地,他终于相信了练过和没有练过确实不一样。他知道今天输定了,刚好眼前有一块石头,一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或者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终于老羞成怒,他抓起石头就朝对方砸去。砰的一声,石头砸在对方身上,王三捂住被击中的地方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