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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碎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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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拿起笔,就不能不加倍小心,所以只是一转念又成为难写。难,又将奈何?只能动用昔年由《制义丛话》中学来的一点本领,破题,承题,直到大结,上,联系教义,下,针对己身的失误,居然成篇,完成了任务。上交,又居然没有下文,估计还是走了一万的路,没有人看。
  再说一种,也来于布置,是写交代材料。与“交代”紧邻的是“罪行”,文化大革命中我不言不行(斯文扫地之类当然不能算),真是鸡蛋里难得找出骨头。那就只能重复旧事,档案袋里堆了不少的。可是不能说那里已经有,用不着再重复。因为一,我只有绝对服从的义务,就不当谈什么己见;二,也许疑你还有隐瞒,你就更要交代。于是只好拿笔,重复旧事,为了巨细不遗,把解放后曾加贪污分子之冠也写上,凑凑热闹。记得写这个,用的时间不少,至于是否有人看,看了,有何反应,就非我这只能听命令的人所能知了。
  再说一种,是还写过批判自己的文篇。估计是写完交代材料之后,要求谈认识,以促进改造的。盛意可感。可是如果允许掏心窝子说,就一言难尽。我巧或不巧,生在多改朝换代的时期,其中还加上一段敌伪。又择术不慎,走了读书的路。不能耕田而食,凿井而饮,而又想活,就只能如历代读书之人,靠近有或大或小之权的,帮或大或小之忙,或竟是帮闲,以求得些柴米,自己能活,兼养家小。所以有时心不能安,甚至愧于屋漏,关键是未能如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饿死。这是眼上望“圣之清者”;如果降为常,相信“天地之大德曰生”,未能走伯夷叔齐的路,跳到己身以外看,如史书之写论赞,就不容易下笔了吧?但在干校,如有些人所形容,已入改造的洪炉,批判自己,就不难下笔,因为有老套,也必须依老套写。这老套是跪在太后老佛爷面前的得罪太监常用的,是自怨自骂之外,兼打自己的嘴巴。于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有时想到这些,还不免于有为奴大难之叹。
  还要说一种,是记得也写过一次检查。检查,是有过失并承认有过失之后的事,什么过失?喝酒。何以竟有学习陶渊明之事?又是说来话长。全国,受大跃进、大炼钢铁等英明领导之赐,连吃饭都成为难事,四两白干佐以一包五香花生仁的生趣自然就杳如黄鹤,干校是苦地方,当然更不例外。当地产一种(低级?)白酒,七八角钱一斤,由黄泥铺是否能买到,不记得了,这没什么关系,反正能买也不敢买。得饮的机会,是因为过国庆节,严酷的氛围中容许搀合一点人情味,不只饭菜改善,还由食堂买来若干白酒,谁愿意喝,可以到食堂去买(每人限半斤?)。我没有刘伶那样的酒癖,更没有陶渊明那样的雅兴,可是也买了些。所图是,姑且看做乐趣吧,有一点点,究竟比零好一些。买了,当然也喝了,是不是感到“此中有真意”?估计是即使有也不多。所以过了节,食堂酒未卖完,出通知,说愿意买的还可以买,张志公买了,我就未买。真是法治,其下人人平等,并依法量刑,张志公买两次,判为批斗,我买一次,判为写检查。精于情理学的读者会问:不是规定谁都可以买吗?这容易答,因为这个洪炉里无情无理,许你喝,喝了算犯罪,你也只能服罪。幸而这样的检查措辞容易,不过是,如此如彼,证明我未抓紧改造云云,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最后说一种,大概是大张旗鼓地反五一六、批斗五一六分子的时期吧,接到命令,要交代、揭发。这里的困难又不少。我,如前面所说,一直把文化大革命看做闹剧加恶作剧,轻视,厌恶,但怕。应付之道是退缩,万不得已就演戏,充当龙套。五一六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况参加乎?所以让交代,就连八股也不能作。战术要改为明哲保身,自己未参与,实事求是,说,写,都是与他们无干。这样,交代走过去,还有揭发,也许有所见或所闻吧?这回的困难是双料的。不知,不能强不知以为知,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是假定有所知,我一生不在背后窥人隐私,打小报告或告密,以求用别人的血换得平安或往上爬,就是在干校为奴也决不破例。这样立身处世,不敢高攀德,只是说性情,我一向认为,挨打容易打人难:挨打,用不着自己努力;至于打人,我是不管怎样用力也举不起手来。在强调斗争的社会,这是落后思想,所谓改造,思想项目中是否包括这一项?如果包括,很抱歉,我只能说,改不了。也就本此顽固,也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见闻,命令揭发,未能报命,居然也过去了。
  就这样,上干校,“老学庵”,课程的门类不少,结业,成绩如何呢?仔细想想,值得说说,也就值得听听的只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更加确信,我们应该有这样一个社会,在其中,没有任何人有改造别人的权力(触犯刑法是另一种性质的问题,要另案处理)。而如果竟能够这样,则人生的旅途就不会像在干校那样艰险了。


《流年碎影》 批斗再而三(1)


  不记得什么人发的高论,生而为人,过世间一场,生活经验可贵,越丰富越好。对于这样的高论,我只能接受一部分,或一小部分。因为生活经验无限,其中有不可能的,如泥做的就难得尝尝分娩的滋味;有过于难忍的,如受苦刑之类。但是,我所举的这两类情况如果开除出去,而生活之道属于常人,即不修道(为道日损),不学佛(好事不如无),我想,那位的高论也不无道理。认为有理,信受奉行,对于千奇百怪的可能的所遇,可意的,如成为某外国的某市的荣誉市长,不可意的,如掷笔下海,不仅未能发,反而连吃饭也困难,我们就都应该欢而迎之吧?也就本诸这样的信受,回顾干校的生活,对于受批斗的再而三,也许应该说“有时”吧,我觉得,经历一下也不坏。以下说经历,记得共三次,至少是现时,情绪中是兼有欢乐的。
  兼有欢乐,原因的一部分是,已经变大革命初期的暴风雨为和风细雨,比如变露天为室内,变喷气式为只是略低头,颈项上不再挂牌子,都是。时间也大缩短,因为安排在早饭和上工之间,“胜利”结束之后还要劳动。三次都是由排长姜君主持,推想举行这样的会也是他决定的。至于决定之前,谁报告这“阶级斗争新动向”,就只有天知、地知、那位具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才并乐得使其才的人知道了。
  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对于某种行事的定性判断,批斗我,事当然是我做的。那就由事说起。第一次,事是挑水,绞水之桶掉在井里,捞而未得。井是园艺队留下的有大用的设施,在食堂和锅炉房的东南方,一个比平地略高的平台之上。井为砖壁,上小下大,水面直径约有三米。井相当深,估计有十几米吧。井口上安装辘轳,为的可以比用手提省力。不知道为什么,井绳与水桶连得不紧,因而有时候桶就脱了钩,掉在水里,沉到井底。备有捞的工具,记得是一根木棍,一端连缀许多铁钩。但井底面积大,用铁钩搜寻要碰运气。运气好,转一两圈就钩在桶的铁梁上,因而一拉就上来。运气不好,也许桶的位置不合适,就无论怎么用力,长时间,它硬是不上钩。挑水,非定职,时间稍长的,几乎都掉过桶,并经历过打捞的失败。轮到我,小心谨慎,但终归主观不能改变客观,记得掉过两次。第一次走运,没有费大力,桶就上了钩。第二次不走运,用钩怎样旋转,还有好心人来帮助旋转,终于是空空如也。不能不急,因为还要供两地用水。不得已,只好领个新桶,不再捞。可能就是次日的早饭之后,排长姜君通知,上工前到某宿舍去开会。入场,看许多校友已经围坐在周围,让我立在中间。我也是受过新时代的洗礼的,当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于是立正,低头,静待。排长先发言,大意是,我挑水,桶掉在井里,不用心捞,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所以开会批斗,以扑灭这种新动向。以下校友(不算我,应该称为战友)发言,踊跃,理直气壮,甚至大声疾呼,都用颠扑不破的逻辑,证明水桶落井,不用心捞,确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批斗很必要。我呢,事后梳理当时的心情,觉得值得写而存之的有两种。一是感谢。原因可以分为两项。一是虽名为批斗,却批而未斗,因而与我的军训班友何其芳之所受相比,还不少温暖。二是只要求我听而不要求我说感受,我就可以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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