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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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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长久地雇用他吗,”夫人故意惊讶地问。“如果你愿意这么做,你肯定能做到,这点我毫不怀疑,他们都很穷,我想;要是他不穷,他就不会跟那些剪毛手一起干活了。”
  “哦,不是这么回事,”费利佩不耐烦地说,“你不会明自,因为你从没跟他们在一起过。但他们跟我们一样骄傲。我是说他们中的一些人,比如巴勃罗。他们靠剪羊毛赚钱,就像我卖羊毛赚钱一样。
  这没多大区别。亚历山德罗剪毛队里的人都服从他,全村的人都服从巴勃罗,就像这里的人服从我一样,这是绝对的,在信仰上,更不用说了。”费利佩笑着补充说。“这个你不会明白,母亲,但实情就是这样。我没把握能用足够的钱来打动亚历山德罗,让他留下来做我的佣人。”
  夫人不以为然,鼻孔鼓了一下。“对,我不明白,”她说,“我绝对不会明白,”她说。“村子里这些高贵的老爷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他们的祖先──不到一百年前还是些赤身裸体的野蛮人?要不是我们来到这里教育他们,开化他们,那他们本身至今还是赤身裸体的野蛮人呢。这个种族向来就只配做佣人。神父们全都指望把他们训练成佣人──好样的、虔诚的天主教徒,心甘情愿的庄稼汉。当然罗,例外总是免不了的,我本人就觉得,亚历山德罗就是个例外。但我不信他就那么与众不同,比方说,只要你付给他跟胡安。卡一样的工钱,他准会为了能有机会留在这里而跳起来。”
  “好吧,我会考虑这事的,”费利佩说。“要是能让他永远留在这儿,我是再高兴不过了。我打心底里喜欢他。我会考虑这事的。”
  夫人的心愿立刻就全部实现了。
  就在夫人母子俩对话的时候,蕾蒙娜恰好走进了房间。听到亚历山德罗的名字,她便在窗前坐下,朝外望去,但耳朵却在注意听着。
  这个月来,亚历山德罗和蕾蒙娜彼此有了很多了解,尽管两人都没意识到这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只要亚历山德罗在附近,蕾蒙娜总能知道,她信任他,她不再认为他是一个印第安人,就像她不认为费利佩是印第安人一样,她认为他是个墨西哥人。更有甚者,她看见亚历山德罗和费利佩在一起,心里不得不承认(就像玛加丽塔在她之前所认为的那样),亚历山德罗比费利佩英俊得多。蕾蒙娜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她不得不承认。
  “要是费利佩像亚历山德罗一样高、一样结实就好了,”她好多次对自己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做到这一点。不知道夫人是否看出亚历山德罗有多英俊!”
  当费利佩说他认为给亚历山德罗。阿西斯再多的钱也无法打动他让他留下来时,蕾蒙娜突然张开嘴巴,好像要说话,然后又改变了主意,继续保持沉默。有好几回,在夫人母子谈话时,她插了嘴,惹得夫人大为不快。
  费利佩看见了蕾蒙娜的动作,但他也觉得最好还是等母亲离开了房间,再问蕾蒙娜刚才想说什么。夫人刚一出去,他便说,“蕾蒙娜,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蕾蒙娜脸红了。她决定不说出来。
  “告诉我,蕾蒙娜,”费利佩坚持道。“你是要说说关于亚历山德罗留下来的事情,我知道。”
  蕾蒙娜没有回答。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费利佩面前显得很不自在。
  “你不喜欢亚历山德罗?”费利佩说。
  “哦,喜欢!”蕾蒙娜热切地答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很喜欢他。”但她随即住了口。
  “嗯,那么是什么事呢?关于他留下来的事,你听到什么闲话了吗?”
  “哦,没,没,一句也没有!”蕾蒙娜说。“谁都知道他要在这儿待到胡安。卡腿好了再走。但你说你认为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会留下来。”
  “嗯,”费利佩用探询的口气说,“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呢?”
  “我想他是愿意留下来的,”蕾蒙娜吞吞吐吐地说。“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的呢?”费利佩问道。
  “我不知道,”蕾蒙娜说,更加支吾了。现在她说出来了,她很后悔。费利佩好奇地青着她。她对自己的想法这么没有把握,这么疑虑重重,这么支支吾吾,这可不是蕾蒙娜的性格。一种感觉从费利佩的脑子里掠过──远远谈不上怀疑或嫉妒,但又与怀疑和嫉妒不无关系──那么迅速地一掠而过,费利佩几乎都没意识到,要是意识到了,他准会嘲笑自己。嫉妒一个印第安剪毛手?不可能!然而,这种一掠而过的感觉毕竟留下了一丝痕迹,使费利佩无法忘记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打从这件事后,费利佩肯定会比以前更密切地注意蕾蒙娜;会衡量她的言行和举动;如果她的言行和举动似乎有丝毫的改变,他就会更密切地注视她。无形的网紧紧地罩着蕾蒙娜。三个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怀着纯情的亚历山德罗,带着护意的玛加丽塔,爱与困惑交织的费利佩。只有夫人没有注意她。要是夫人也注意了,那事情准会发生变化,因为夫人眼清目明,观察别人的动机难得失误,从来不会长时间受骗;但是在蕾蒙娜的问题上,夫人的观察力和鉴别力却靠不上谱。这个姑娘被排斥在夫人的真实生活之外,实在令人奇怪。这孩子是夫人的姐姐托付给她的,对于她的衣食住行等等外在需要,夫人都尽力提供,毫无差错,但要说到对她的个人关系,说到母爱,乃至对她关心、和她交往,则丝毫没有。夫人从来不给她这些。如果她有意不给,该不该受到责备呢?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好多年前,萨尔别德拉神父就为这事给她留下了忠告。“我还要为这孩子做些什么呢?你看还有什么遗漏,还有什么疏忽的吗?”夫人这么一本正经而又很骄傲地问道。面对这种洁问,神父实在也指不出夫人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尽到责任。
  “你不爱她,闺女,”他说。
  “对,”莫雷诺夫人的坦诚是无可比拟的。”对,我不爱。我不能爱。人不能靠意志去爱。”
  “这话不错,”神父郁郁地说;“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是的,如果这种感情存在的话,”夫人立即回答。“但对于她,感情是不存在的。我永远不会爱蕾蒙娜。只是因为你的吩咐,也是为了不让我姐姐伤心,我才收养了她。在抚养她的问题上,我决不失职。”
  这没有用。如果夫人的心思不在这方面,而你硬要让她在这边转,哪怕只转一点儿,那都无异于对高山说,“跳到海里去。”萨尔别德拉神父所能做的一切,只是自己把更多的爱给予蕾蒙娜。他打心眼里喜欢她,一年比一年爱她,这是不足为奇的;从来没有一个姑娘比蕾蒙娜更温柔、更可爱,这些年来,她一直孤零零地寄居在莫雷诺夫人家里,只有费利佩和她作伴。
  现在有三个人在注视蕾蒙娜,如果有第四个,那第四个就是她自己,而且事情的结果就可能完全两样。但蕾蒙娜怎么能注视呢?蕾蒙娜怎么会知道?除了和修女们在学校里读了两年书外,她从未离开过夫人的家。费利佩是她认识的唯一的一个小伙子──费利佩,从她五岁时就是她的哥哥。
  莫雷诺夫人家里没有欢乐。费利佩需要欢乐时,他就出门旅行,一天、两天、或三天,去寻找欢乐;他想去就去。蕾蒙娜从没去过。
  好多次她渴望能去圣巴巴拉,或蒙特里和洛杉矶;近来夫人偶尔上那儿去,但是要请求夫人同意让她陪夫人一起去,蕾蒙娜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离开修道院学校已有三年了,但是离校那天修女们流着爱恋的泪水跟她吻别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她念过的屈指可数的小说、故事和一些诗歌全都是最最幼稚和老式的,使她几乎像从前、一样充满稚气。这种稚气,加上她天生的乐观,使她对自己单调的生活感到异乎寻常的满足。她喂鸟、养花、整理小教堂、帮着干些轻微的家务活、绣花、唱歌,还有就是根据夫人八年前的吩咐,做祷告,逗萨尔别德拉神父高兴。
  出于两种迥然不同的原因,她和亚历山德罗都令人奇怪地丝毫没有起过恋爱和结婚的念头──他是因为生活在阴影里,她则因为在阳光下;他心里和思想里充满困惑和恐惧,而她则每天要做一些不伤脾胃的轻微的日常家务活儿,像个孩子似的在室外嬉戏玩耍。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费利佩依然弱不禁风,亚历山德罗想出了一个大胆的措施。每次到费利佩的房间里唱歌拉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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