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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爱美关切地问道:“张大伯、大婶,出什么事了? ”
张大婶用袖子擦擦眼泪,捏了一把鼻涕道:“小玉姑娘,你来评评理。这个老不死的做错了事还死不认错,存心不让我们过这个年。”
张大伯怒气冲冲地把破簸箕一摔:“认他娘个屁! 老子三代雇农。敢拿老子怎么样?!官逼民反! 若是逼得老子没有活路,老子夜里去点把火,大家都不要活了! ”
玉爱美吓了一跳,忙说:“张大伯,可不能这么想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呀? ”
张大婶无奈地说:“咳! 不是快过年了吗? 这老不死的不知发什么神经,以为自己会写几个字就了不得,自己涂了一副对子贴到门上,哪知道不到半天,就叫大队长看到了,他说这是反动对子,叫人来撕掉了,要老张认个错就算了,不然就要从重治罪。然而这根犟筋就是不肯去。”
张大伯头一扭:“我认什么罪? 我哪句写的不是事实? ”玉爱美问张大伯写了什么对子。张大婶指指门外的一堆碎纸,爱美走过去将碎纸在地上拼凑在一起,大致看出了对联的全文:大寨年年学,老幼年关衣未暖,口号天天喊,合家除夕肉半斤。
玉爱美深叹了一口气,说:“写的倒是事实,不过这种事实是说不得,更写不得的呀! ”
她想了想,转身跑回知青点,拿了几件知青丢下的旧衣和主任关照给她的半袋米、一条腊肉等物品送到张大伯家。他们感动得眼泪汪汪,却坚决不肯收。直到玉爱美提出到他们家一块过年的折中办法,他们才感谢再三地收了下来。
年过完了,元宵节也过完了,可招工的事仍无着落,爱美好不失望。有一天公社文书小罗无意中向她透露了一个信息:两份招工表已拿回来好几天了。爱美一听着了急,匆匆赶到公社社部。走到诸主任寝室门外正要敲门,忽听见屋里传出了诸主任与一个女孩调情的说笑声。玉爱美一愣,不由自主地将耳朵贴近了门。里面的声音更清晰地撞击着她的耳鼓:“可惜我早些时候不认识你,否则的话,像你这么好的条件,早就把你推荐走了! ”
一个女青年嗲声嗲气的声音:“平时你总是板着副面孔,人家哪敢挨近你呀? ”
“哈哈! 在外面我是公社主任,不严肃点行吗? 告诉你吧,最近来了一个招工指标,体检表就在我抽屉里,就看你识做不识做! ”
“主任要我怎样,我就怎样,还不行吗? ”
“哈哈! 行! 当然行! 完事后这表马上就给你拿回去填! ”
“大主任该不会骗我吧? ”
“哈哈! 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说话是算数的,从来都不骗人! ”
玉爱美耳边如有霹雳炸响,她忍不住举手敲门:“诸主任! ”
诸主任不快地问:“谁呀? ”
玉爱美回答:“是我,小玉! ”
诸主任道:“哦? 小玉呀! 最近还没有指标。你过几天再来看看吧。”
玉爱美道:“主任你开开门,我有话问你。”不是她刚才亲耳听到,她又要被他耍弄了。
诸主任推搪地说:“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床上休息呢,你过几天再来吧!”
玉爱美心里顿生怒火。她明白这个该死的猪头主任想讨好新欢,要赖她的账了。说过的话都是放屁,真是欺人太甚! 玉爱美越想越气,跑进了不远的公社食堂,在案板上抓了一把菜刀,掉头就跑回主任寝室。人说狗急跳墙,人真急了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她径直冲到诸主任房门前,猛地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哪个? ”诸主任撩开蚊帐探出头来,见状不禁吓呆了,舌头也不灵活了:“你……你……你想干什么?!”那赤身裸体的女青年吓得在蚊帐里打抖,慌忙用被子蒙住脸和身体。
玉爱美愤怒地瞪着他:“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要体检表。”
诸主任故作镇静地说:“体检表还没拿来嘛,真的,我不骗你! ”
玉爱美一听更火~T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往床下拽:“下来! 你这个畜生! 我都听见了,你还在骗我! ”
诸主任这下真吓傻了,声音打颤地重复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
玉爱美脑子里突然闪出当年一群男人在阉猪的画面,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我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我要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
她把菜刀举过了头顶。诸主任被她的举动吓坏了,尖声叫道:“啊?!别、别乱来! 我把表给你! 给你! ”说着他慌张地穿上短裤,到隔壁办公室抽屉里取出招工表,抖颤着手递给玉爱美。玉爱美命令道:“盖上公章! …‘好的,好的。”诸主任点头应着,无奈地拿出公章盖上。玉爱美接过扫了一眼,鄙夷地哼了一声:“上床去睡吧! 不打扰了! ”她转身出门,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两行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 五)
这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江河呜咽,雪花飘舞,神州大地,一片肃白。哀乐声揪人心肠,街上的人们禁不住失声痛哭。人们有的胸前佩带着白花,有的左臂戴着黑袖套。世人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了! 龙山海将披着黑纱的周总理遗像挂在自家的墙上,并在遗像两边贴上了一副挽联:心血操尽革命伟业,如巍巍青山立寰宇;骨灰撒遍祖国山河,似点点春雨润人间。
他胸前佩带着小白花,左臂戴着黑袖套,脸上淌着泪水,默默地站立在遗像前,心情沉重地收听着小收音机里播放的总理追悼会的实况。哀乐停了,一个雄浑的男声开始报告新闻:“……《人民日报》今天在头版头条发表梁效的文章《大辩论带来大变化》。近来,全国人民都在关心着清华大学关于教育革命的大辩论……”
龙山海听着这分外刺耳的声音,联想到前几天参加的省直机关评《水浒》批投降掀起反击右倾翻案风新高潮动员大会上的一派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胡言乱语,不禁气得浑身打抖,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收音机狠狠掷在地上:“什么屁大辩论,这是强奸民意! ”
除夕之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匆匆走过几个竖起军大衣毛领避风挡雪的行人。龙山海家过年的气氛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的阴冷。虽然有在北大上学的龙自难放假回来陪他过年,但因为彼此心情都欠佳,脸上就像刷了层糨糊。龙山海随便炒了几盘菜放在小桌上,龙自难特意摆上了四双碗筷,倒上了四小杯二锅头。父子俩面对面在小桌边坐下了。
龙山海看着儿子胸前的北大校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说:“儿子啊,难得你一片孝心,特意赶回来陪我过年。”
龙自难道:“谁让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呢? 爸,自伟在西安赶不回来,她让我也代表她,在今天晚上敬三杯酒。第一杯酒敬给咱们敬爱的周总理。”两人站起来朝墙上的周总理遗像举起酒杯,然后洒在地上。龙自难给两人的杯子斟满酒,说:“第二杯酒敬给我亲爱的妈妈,愿她的在天之灵早日安息。”两人又默默地将杯中酒洒在地上,龙自难再次斟满两只酒杯,“爸,这第三杯酒该敬您了。祝您健康长寿,春节快乐! ”龙自难和父亲碰了一下杯,自己一仰脖子喝干了,龙山海却放下了酒杯,说:“心意领了。打从‘文革’开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沾过白酒,这年头也实在叫人快乐不起来。来,吃菜吧。”
龙自难理解地点点头,坐下来默默地吃了几口菜,忽然问道:“爸,听说您又靠边站了? ”
龙山海苦笑道:“是啊,人家说我是还乡团,要搞复辟,右倾翻案,省报已经点名了,没法工作了,只好回家天天反思。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我到底想复辟什么。你呢? 在学校怎么样? ”
龙自难也有一肚子牢骚:“我们可以说天天放假,也可以说天天不放假,刚入校那会儿抓了一阵文化学习,后来就停了。全校好像只剩下一个大批判专业,学生的任务就是写批判稿。这种大学也叫大学,真叫人失望! ”
龙山海感叹道:“是啊,大学不学文化,也真是史无前例了。”
龙自难放下筷子不解地问:“现在报上的批判文章已经公开点出邓小平的名了,说他是右倾翻案风的总根源,还乡团的总团长。爸,是不是现在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又来了? ”
龙山海自己也闹不明白,像是回答儿子,又像是问自己:“第一次还没结束呢,怎么又来第二次? ”
龙自难道:“老人家不是说了,七八年又来一次吗? 时间倒是差不多了。”
龙山海心中腾起一种莫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