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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一次来到龙目岛时,她就知道,自己会喜欢这里。这一次造访似乎并不唐突。在起初的日子里,她极力掩盖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意图,只是像一个旅人那样,专心欣赏风景。直到她又在梦里看到了春迟。春迟的眼睛仿佛没有盲,在比夜晚更寒冷的梦境里,那双明亮的瞳仁像黑洞洞的枪口一样无情。春迟猛然捏住她的手腕,说:
“淙淙,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对着春迟莞尔一笑,悚然的微笑像漩涡一般,在梦境的潭水中打转,令人眩晕。她醒过来,并且终于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靠近她的FI标,一刻也未曾耽搁。两周后,她已经进入岛上的军营,等待部落首领的接见。
她虽两手空空,却并不无助。美色便是她的凭借,在过去许多年里,她还从未失手过,——当然这只是对于男人而言。她漫不经心地出现在营地附近,慵懒的神情好似一头迷离的小鹿。士兵一旦看到她,便不会放过。
金棕色头发,肌肤如雪,眼仁好似薄荷般剔透。她是天生的猎物,能使藏裹于深处的欲望发酵,酿出令人迷狂的烈酒。
士兵擒住她,企图凌辱她。
“把我献给你们的首领吧,他会给你们金银珠宝,荣华富贵……那些要远比你们从我身上得到的多。”
士兵们面面相觑,这女子似乎另有居心,可是她说得如此确定,使人不容置疑。他们看着她,她的头发在白日的太阳下金光灿灿,曼妙的蛇腰动人心魄。当她启口说话时,嗓音略带沙哑,仿佛清晨时分森林中缭绕的烟霭,使她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一场对华人的大屠杀过后的马尼拉,没有理发师,没有裁缝,没有鞋匠,没有厨师,没有农民和牧民……没有粮食吃,没有鞋子穿,纵使出再高的价钱,也无法买到。失去华人的马尼拉,几乎无法维持下去。
一个满头陶土卷发的当地小孩正飞奔着穿过街道。他小心翼翼地走路,不断地环视四周,生怕有人发现他心中隐藏着的秘密。他刚认识了一个朋友,黑头发,黄皮肤,年轻的华族人。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流着血,在地上爬了很远的路。杀戮连续进行了半个月,城里几乎见不到活着的华人了。此刻小孩惊讶地看着他身后的血径,觉得他一定不是个寻常人。他是个英雄。
小孩将他安置在城郊的大桥底下,给他捧过来一点水喝,对于止住他的血,却毫无办法。他请求小孩让他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死去。小孩不依,一定要救他,打算进城去想想办法。医生也许是找不到的了,但小孩记着母亲有个远房亲戚,会一点医术,平日里喜欢捣鼓草药。他和“英雄”说了,“英雄”很感激,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小孩跑出去了,他才喊出声,唤小孩回来。他给了小孩一块漂亮的缎子,上面印着漂亮的菊花。这么亮,像豹子皮一样。那人对小孩说:
“拿它去换草药吧,如果用不上,你就留下吧。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小孩又多摸了两下豹子皮,点点头。他将缎子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塞在腰里,然后上路了。
小孩从没有跑得这样快。那些在街上巡逻的殖民者看到他都有点儿奇怪,可是他不过是个寻常的当地小孩,再没什么特别。
小孩一边跑还一边不放心地摸一摸腰上那块缎子是否还在。因为跑得太快,那块缎子从腰间滑落出来,有一半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奔跑,飞舞起来。小孩并没有察觉,直到那些红毛粉脸的士兵将他拦住。
他们朝小孩的腰间指了一下。
小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腰间的缎子掉出来了,他连忙捂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士兵拉开他的手臂,一把扯走缎子。他将缎子拎在手中,放在阳光底下打量了一番。
“倭缎。你从哪儿来的倭缎?”
他说罢,双手一拽,就将缎子撕成了两片。上好的缎子,碎得很齐,也没有落下一丝线末。小孩哇的一声哭了。
那人立刻回身用手里的刀挑了一下小孩的喉咙,鲜血就溅出来,他的哭声断了。小孩倒下了。
士兵们仔细将撕成两半的缎子折叠,收好,要将它献给他们的首领。这块缎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在它之后,整座马尼拉城里,再也无法找到中国制造的纺织品了。
2
淙淙被关进一间幽暗的小房间里等待首领的召见。这里的房子都是用竹子建造,用草盖屋顶。夜晚一到来,就会格外凄冷。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在屋顶跳来跳去,总令人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她忽然想起在难民营住的那间房子,静谧的夜晚,她和春迟抵足相拥,小鸟和野猫从房顶踢踢踏踏地走过。她觉得她们都变得很小很小,像躲在一片落叶下面的两只蚂蚁,世界的旷阔和热闹于她们都是无关的。渺小令她们可以充分地靠近,心无杂念,了无牵挂。
与春迟再度分别后,淙淙不断地想起那段原本已经渐渐淡忘的时光。原来它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没有丝毫减损,只是走向了更深的地方。等到再度出现时,她感到每个瞬间都是那样宝贵,一点也舍不得丢弃,纵然它们带给她那么多痛苦。 骆驼正与一位将军赌牌,喝酒,便遣人将这位绝色美人带过去。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糯米酒的气味,酒太烈了,使整个屋子都在摇晃。
淙淙坐到他的身边。他只是斜睨一眼,便又专心打牌了。她在他的背后,仔细审视着他。他看起来昏聩而臃肿,脑后的脖颈上,堆了一圈圈的赘肉。他比她想象的要老,她以为首领总应当是魁梧的,可他的确不能算是。她有些失望,不知春迟看上他哪一点好。
他们专注地赌酒,仿佛淙淙是不存在的。能这样忽略她的人,并不多见。为了引起骆驼的注意,她伸手拿起他的酒杯,说:
“我想尝一口,可以吗?”
骆驼回过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淙淙啜了一口,半含着酒,轻轻咬合。好的酒,是要用牙齿去嚼的,这是她从船上的西洋使者那里学来的。但这种酒,实在算不得好,浓烈有余,醇香不足。岛上有那么多的棕榈树和椰子树,难道他们不懂得酿制棕榈酒或者椰子酒吗?在她生活的船上,人们早已不用糯米酿酒。她撇了撇嘴,说:
“我酿的酒要比这个好喝得多。”
“是吗?”
那位将军抬起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微笑着问。淙淙听到饵在水中颤动的声音,她的鱼儿要上钩了。可是骆驼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淙淙的脸上移开,对将军说:
“我们继续吧。”
骆驼的酒量非常好,输了牌就爽快地连喝三杯酒,三杯又三杯,然而脸色却一丝不改。坐在他对面的将军,酒量也不坏。喝了一两个时辰,二人才有了几分醉意。
将军迷蒙的目光落在淙淙身上。她像一颗夜明珠,夜色愈深,她的光焰越盛。他们再去看她时,她已经明艳得令人惊叹。将军不由得沉醉了,说:
“只赌酒未免太寡味,属下斗胆,想与大王赌一下您背后这位美人。”
骆驼回身看了她一眼,说:
“这女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还不知道。也许她是我们的敌人派来的也说不定。”
“如果我把她赢回去,一定格外当心。”将军微微一笑。
“好吧。”骆驼点点头。
淙淙感到一阵悲凉。这两个男人的嘴脸与她在船上接待的客人并无分别。她的命运注定是如此的,到哪里都如物品般被送来赠去。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对女人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真感情,春迟为了他受那么多苦,值得吗?
他们掷色子,胜者计一分,谁先到五十分,便赢得美女。将军不时向淙淙那里望过去,每一次看她,便又多了几分力气。
最终骆驼输了,将军向着淙淙走过来。淙淙一把抓住骆驼:
“大王您真的忍心将妾身送给他吗?”
“我既然输了,当然要遵守承诺。”
她失望地看着骆驼。骆驼眼神与她相撞,迅速移开。就是在走的这一刻,淙淙可以感觉到,骆驼不再对她毫无感觉,他动了心。但在他的心里,她终究没有重过他的承诺。
淙淙被将军带走时,最后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有了几分依恋。那是很奇怪的感觉,也许因为曾听过春迟那一番深情的倾诉,竞好像已经认识骆驼很久了。
淙淙存将军的府上住了一阵子。将军的府邸是新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