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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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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吃惊,赶紧往四周望了望,这时靠着我床铺睡的卡比也被惊醒了,发出了低沉的吠声,我发现亮光是从开在我们车身板壁上的小窗里照进来的;我们的双层铺就贴着这扇小窗,但在我们上床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车身上还有着这扇小窗,因为它被一块挂在车身里面的窗帘挡着,窗帘上半部紧贴着马西亚的床,下半部贴着我的床边。为了不让卡比把院子里的人都惊醒,我用手捂住它的嘴,然后拨开一点窗帘,朝外面望去。


  我父亲悄悄进入库房,他不让发出一点儿声音,灵活地打开了临街的这扇门,放进两个人,他们肩上都扛着沉重的包袱,接着他轻手轻脚地又把门合上。


  他用一个手指压住嘴唇,用另一只提着一盏灯的手朝我们睡觉的车子指了指,示意不要弄出响声把我们惊醒。他提在手里的那盏灯,是一盏有意用东西遮住了亮光的幽暗的灯。


  他如此小心,使我受到感动,我想叫住他,告诉他我还没有睡着,不用为了我,使他自己这样不方便,但我怕吵醒马西亚,他,马西亚这时也许睡得很好,我于是没有作声。


  我父亲帮那两个人从肩上卸下包裹,接着出去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和我母亲一块进来了。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两个人打开了他们的包裹,一个包裹里装满了各种布料;另一个装着各种针织品,好象是毛衣、裤衩、袜子和手套这类的东西。


  于是刚才使我感到惊异、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些人原来是商人,他们是来把他们的货品卖给我的父母的。


  父亲将这些货品逐件在灯光下查看,看完一件递给我母亲一件。我母亲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她把从货品上剪下来的标签放进她的衣服口袋里。


  这事使我感到古怪。还有,在这种时候做买卖也显得有点异样。


  父亲一面对货品进行着非常认真的检查,一面悄悄地在和那两个扛包裹进来的人说话;要是我听得懂英语,我就会知道他们说的是些什么;老话说:你不明白,所以你听不懂;我恰恰相反,耳朵听不懂,所以心里不明白。然而“警察”这个字眼,也仅仅是这个宇眼,却没有让我的耳朵漏掉。


  包裹里的东西被仔细检查完毕后,我的父母就和那两个人一起离开库房进了屋子,我的周围重新出现了一片黑暗。显然,他们是结帐去了。


  我对自己说,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最正常不过的,然而尽管我的愿望是如此善良,我却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这两个人不走红狮院的大门呢?为什么他们说到“警察”这个字眼的时候,声音放得这么低,好象生怕被人在外面听见呢?为什么我母亲要把买来的东西的标签剪掉呢?


  这些问题搅得我无法入眠,因为找不到答案,我就极力想把它们从我头脑里赶走,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们,但毫无结果。过了一会儿,我又看见亮光照进了我们的车子,我也又一次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张望,但这一次,我这样做,是不顾我的意愿,也违背我的意愿的。它和第一次不同,那次是很自然的,只是想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一次,尽管我对自己说,我不该看,但我还是看了;我对自己说,也许还是不看更好,可我还是想看个究竟。


  现在只有我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母亲把运来的东西很快打成两个包,父亲把库房的一个角落打扫干净。在他用扫帚使劲扫开的干的沙土下面,立刻出现了一块翻板。他掀开翻板,我母亲这时已经把两包东西捆好,父亲抱了这些相好的东西从翻板口下了地窖,母亲用一盏灯照着,但我看不见地窖有多深。包裹下去了,父亲自己空着手上来了。他把翻板盖好,用扫帚把扫去的干沙土又好回原处;他的这些活儿一做完,翻板的进出口就再也看不见了。他们两人又通力合作在沙土面上撒了些麦秸,那个地方便和到处都是麦秸的库房的别的地面一样。


  他们出去了。


  在他们轻手轻脚关上库房门的时候,我觉得马西亚好象在他的床铺上动了一下,然后又似乎把头枕到了枕头上似的。


  马西亚看见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了吗?


  我不敢问他。现在已经不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在使我窒息了,我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害怕。真可怕,我从头到脚都叫冷汗浸湿了。


  我就这样痴痴呆呆挨过了整整一夜,直到附近的一只鸡用它的啼声向我报晓时我才睡着;然而那是一种昏沉的、心悸的、做着恶梦的睡眠,这些恶梦使我害怕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阵开锁的声音把我吵醒了,我们的车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是我父亲来告诉我们该是起床的时候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理他。


  “是你弟弟,”马西亚对我说,“他让我们自由了,他已经走了。”


  我们起床。马西亚没有问我睡得好不好,我也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他盯着我瞧了半天,我只好把眼睛转开,不去看他。


  我们回到昨天吃饭的那间屋子,但父亲和母亲都不在那里,只有祖父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炉边的他那张扶手椅里,好象从昨天以来他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那个叫安妮的姐姐在擦桌子,我的大弟阿仑在打扫屋子。


  我走过去想和他们握手,他们都只顾干他们的活儿,根本不答理我。


  我向祖父那边走去,但他不让我靠近,象昨天一样,朝我啐了一口,我立刻站住了。


  “你问问吧,”我对马西亚说,“我今天上午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怎么说马西亚就怎么问。我的祖父听到讲的是英语,变得稍微和气了点,他那呆滞得可怕的脸容有了些松动,开始愿意回答了。


  “他说些什么?”我问.


  “说你父亲要出去一整天,你母亲在睡觉,说我们可以去散散步。”


  “他就说这些吗?”我又问,觉得这段翻译出来的话太短了。


  马西亚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态。


  “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他的其余的话。”他说。


  “挑你听明白的说吧。”


  “他好象说,如果我们在城里碰上好机会,就不该放过。他还加了一句:‘记住我的话,我们是靠傻瓜养活的。’这一句话他肯定是说了。”


  我的祖父大概猜到了马西亚对我说了些什么,因为他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用他那只没有瘫痪的手,做着往他的口袋里放什么东西的样子,同时还眨了眨眼睛。


  “我们出去吧。”我对马西亚说。


  整整两三个钟头里,我们都在红狮院附近溜达,不敢走远一步,因为我们怕迷路。我发现贝司纳尔格林的白天比它的黑夜还要可怕。你在人们身上看到的,或是在人们住的房子里看到的,都是令人心酸至极的贫穷景象。


  马西亚和我一路走,一路看,谁也不说话。


  我们转身往回走,走到了院子的另一头,我们回家了。


  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她的房间,我从门口看见她的头靠在桌子上。我想她是病了。既然我没法和她说话,我就跑过去拥抱她。


  我用双臂搂住她,她的头抬起来了,但摇晃着;她眼睛看着我,但肯定没有看见我。我从她嘴里喷出的热气中闻到一股金酒的味道。我退了回来。她的头又栽倒在摊开在桌子上的她的两条胳臂中间。


  “金酒。”我的祖父说。他冷笑地看着我,又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活,而金酒这个词我是听得懂的。


  开始,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几秒钟后,我看了看马西亚,马西亚也看看我,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人又出去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手拉着手,并肩走着,一言不发。我们径直朝前走,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什么地方。


  “你这样走,是想去哪里?”马西亚惴惴不安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到一个我们可以说话的地方去,我有话要对你说。这里人太多,在人群里,我不能讲话。”


  这是事实,我在维泰利斯戏班子里的时候,我和我师傅的流浪生活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田野上或森林中度过的,这就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从来不在城镇或乡村的街道上讲重要的事情,因为只要有人过来打扰我一下,我的想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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