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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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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佐夫想到,最近几天里,随着进攻的推进,强击机将不得不停到靠近西边一点的地方去,因为现在距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在“陶格拉斯”飞机周围发生了那种在装载超过限度的货物时不可避免的忙乱现象。起先认为棺材可以这样装进去,后来发现要用另一种装法。于是从汽车里拆下了在路上用来固定棺材的临时支架。后来,大家又决定在飞机上再把支架装上去,因为根据气象员预报,在斯摩棱斯克和莫斯科之间有一个雷雨锋,飞行员说,那会使飞机发生上下波动的情况。

  忙乱现象不是和过去有关,也不和将来有关。过去他还活着,将来他将被安葬。而这只是从一方面到另一方面的过渡。

  库兹米奇为了免得人家经常对他说:“将军同志,请让一让,”所以走到一边去了。他在那边踱来踱去,仍旧象在汽车里一样,一直低着头,把制帽拿在手里。

  他对死,不管是别人的死也好,自己的死也好,看得很简单,而且也不认为可以用别的态度来对待它。他开玩笑说,死是一种军事,一切都按规章办理,时间未到以前是活,时间一到就是死。但一个人不管把死看得怎样不在乎,内心深处总是不愿意死的。

  库兹米奇对谢尔皮林感到很亲切,因为在斯大林格勒会战时,谢尔皮林曾为他说情,在战斗结束前不把他送到医院去,以后又同意让他当自己的副手,不嫌他年纪大。他对谢尔皮林的感情并不是一种卑微的感恩之情,象一个自知不能胜任工作的人那样,由于内心的弱点,总是喜欢那些能够容忍自己的人。按照库兹米奇的理解,副职的作用是要准备随时到要你去的地方去,随时做要你做的事。对这种工作,他认为自己是能够胜任的。他为没有辜负谢尔皮林对他的信任而感到高兴——他这匹老马终究没有把犁沟耕坏啊。

  但现在这个信任他的人已不在人世了;而要重新向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向那个鲍依科,证明已经证明过一次的事,是很难受的。这种难受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和老伤。此刻,在即将飞往莫斯科的时候,他明白,在战役紧张的时刻,总是让与此关系较少的人离开战场的——没有必要向自己隐瞒这一点。你和战事有多少关系不仅仅取决于你自己的愿望,而且还取决于决定给你干什么事和不给你干什么事的人,取决于认为你能干什么,又不能干什么的人。

  在飞机里把棺材固定好以后,叶弗斯吉格涅耶夫就留在里面,而辛佐夫则跳下飞机。

  机长走到库兹米奇面前报告:“中将同志,起飞准备完毕。”

  库兹米奇转过身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你和我们一起去感到不满意吗?”

  “为什么不满意,中将同志?怎么命令,我们就怎么执行。”

  “光有命令是不够的。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这个命令。别害怕,我们会飞到的。”

  说了这些后,他想起他和谢尔皮林是在四三年一月从莫斯科一起飞往斯大林格勒时认识的。也是在“陶格拉斯”飞机上,不过,当时两人都活着。

  辛佐夫站在舷梯旁边。

  “再见,”库兹米奇说,他踏上第一级阶梯后又转过身来说:“你以后想干什么?”

  “如果领导上同意,我希望下部队去。”

  库兹米奇朝辛佐夫看了一下,不知是在考虑辛佐夫的问题呢,还是在考虑自己的问题,接着,他点了点头,便钻进了飞机。

  随航机械员随即收起铝制的梯子,从里面关上了机舱。螺旋桨转动的气浪压着青草,把它往后推,好象马上要把它从地上拔起来似的。

  “陶格拉斯”沿着机场的边缘滑行,飞离地面后,便沿着第聂伯河往北飞去。

  辛佐夫掏出表来,估计了一下时间——既然鲍依科和扎哈罗夫是七点多钟到部队去的,那么在十五点以前未必能回来,而现在是十点三十分。时间还来得及,可以上卫生部去一趟,哪怕给塔尼雅留一张使条也好,白天在那里碰到她的希望是很小的。

  “走吧?”

  “走。”

  古特科夫目送着飞机远去,不满地回过头来,好象他在天空中还能看到什么而别人妨碍了他似的。

  “你的手怎么样?没震痛吗?”

  “在汽车里的长凳上碰了一下,没有关系。军医在洗伤口时说:‘神经没弄断,骨头是可以长好的。’驾驶盘还能握得住。”

  辛佐夫想走到汽车那儿去,但古特科夫拦住了他:现在只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他想提出请求……

  “汽车营营长很同情我,同意把我留下。他说,‘只要医生不把你从我们这也赶走就行。这要靠你自己争取了!’我怎么争取呢?您能不能对司令部的卫生处讲一下,请求他们同意我到那儿去包扎伤口?在这一段时期内,我就留在汽车营里,可以搞搞修理工作。虽然只能用一只手,但总是可以找到事情做的。”

  古特科夫可以找到事情做,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会闲着不干活。但司令部的卫生处会怎样答复,就不知道了。古特科夫还是把辛佐夫当司令的副官看。而他已经不是副官了!

  “我去谈一谈,”辛佐夫答应道。“也许能成功。”

  司令部的大轿车和库兹米奇的吉普车都开走了,第二辆吉普车还停在那边等着。

  辛佐夫在上路之前拿出一包“白海”牌香烟,递给古特科夫和谢尔盖,谢尔盖是通信兵的司机,是在昨天谢尔皮林牺牲时代替古特科夫开车的,直到现在还驾驶着这辆吉普车。

  “回去时顺便到卫生部去弯一下。我想给妻子留一张便条,”当他们抽烟时,辛佐夫说。

  “要不然,她一定会为你担忧的,”古特科夫同情地说,虽然辛佐夫自己倒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因为卫生部里知道司令牺牲的详细情况,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牺牲,其余的人都安然无恙。

  “我真是个不走运的人。尽碰上倒霉事儿……”古特科夫接连抽了几口烟,痛苦地说。

  “您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人家总会想:不知道是怎么开的车!稍微开快一点,就不会碰上弹片了。现在我总觉得好象做错了事似的。”

  辛佐夫望着古特科夫忧伤的脸,心里想。“虽然他没有做错事,但出了这样的事故,司令部里是否还会有人愿意乘他的车,倒是个问题。人家虽然口头上不讲迷信,但完全可能不愿意乘他的车子。”

  “怎么,走吧?”

  古特科夫笨拙地爬到后座上——他不习惯当乘客。辛佐夫坐在前座。他们停了一会儿,望着一架架“伊尔”飞机在前面起飞,然后车子就开走了。

  在辛佐夫到机场去的那个早晨,齐娜依达没有象昨天那样去安排伤员后送,而是坐在卫生部里,按照自己的领导罗斯里亚科夫的命令,在为集团军军委准备材料。

  集团军不断向前挺进,离补给站越来越远了,虽然伤员不多,但由于货运越来越紧张,组织卫生飞班车发生了困难。必须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是否可以用缴获的德国载重汽车再组织一支医疗车队,把一部分伤员不是送到补给站,而是送到远一点的后方,直接送到分类医院去?

  罗斯里亚科夫一早就去用事实证明可以建立这样的车队。他派另外一位医生到车站去代替齐娜依达,让齐娜依达留在卫生部整理卫生飞班车发生阻塞现象的材料。

  罗斯里亚科夫临走前,她要他帮忙与辛佐夫取得联系——告诉他关于塔尼雅的事。罗斯里亚科夫帮她与作战值班员取得联系后,便跳上汽车走了。他走了以后,齐娜依达才从值班员那儿听说辛佐夫不在,他护送司令的遗体去了。于是她请值班员在辛佐夫回来后转告他:他的妻子受了伤,已送往后方,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一定转告,”作战值班员答应后,便放下听筒。

  齐娜依达把这一切都对作战值班员了,让司令部里的人都知道辛佐夫的妻子受了伤。这样可以使他便于脱身来一次,而来一次是必要的。齐娜伊达从补给站回来后还是看了塔尼雅的信。

  当塔尼雅第一次把信塞给她时,她把信放在身边一昼夜后又还给了塔尼雅。而现在她看了信,看了也不感到后悔。

  “即使他伸出拳头来也没关系,”齐娜依达想到辛佐夫。“我要告诉他,信我已经看过了!我把信重新封好了,他看不出来,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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