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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目标是什么?
这是枝好雪茄。
在烟草鉴赏家眼中,这枝在我的外套中放了几个星期的雪茄,或许太干了一点,但是,在皮区召开的大会中,我仍然愉快的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回想和钟纳那次奇怪的会晤。
那次会面真的比这个会议更奇怪吗?皮区站在我们前面,用一根长长的木制教鞭,指着图形中央。投影机射出的光线中,阵阵烟雾缭绕。坐在我对面的家伙热切的敲打着手中的计算机。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在专心听讲,或记笔记,或提出评论。
“……一致的参数……营收的根本……优势矩阵……营运指标……”
我完全不晓得现在在讨论什么,他们的话听起来仿佛是不同的语言——不完全像外国话,而是好像一种我过去懂得的语言,但是现在却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点印象。这些名词听起来都很熟悉,但是现在我却不确定它们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只不过是一堆文字罢了。
你只不过是在玩一堆数字游戏和文字游戏罢了。
在欧海尔机场里,我的确尝试了几分钟,认真思考钟纳所说的话。对我而言,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有些观点很不错,但是,结果就好像和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谈话一样,实在不知所云。我只好把他的话抛在脑后,我必须去休士顿讨论机器人的问题,该去赶飞机了。
现在,我很好奇钟纳的想法是不是比我当初的想法更接近事实。因为当我看着会议室中一张张脸孔时,我的直觉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晓得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像巫医并不真懂得行医一样。我们这个族群已经快灭绝了,而我们还在巫教仪式的烟雾中手舞足蹈,想要驱逐让我们病入膏肓的邪魔。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这里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根本问题。皮区高唱着如何削减成本和“生产力”指标等口号,史麦斯则随声附和。这里有哪个人真的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十点钟的时候,皮区宣布休息。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出去上洗手间,或喝杯咖啡。我坐着不动,直到人都走光。
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我很怀疑,坐在房间里开会究竟能带给我(或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 什么好处。这个预定要开一整天的会,能让我的工厂更有竞争力,能挽救我的工作,或是帮得了任何人吗?
我受不了了,我甚至连生产力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这里开会岂不是浪费时间吗?转念至此,我开始把文件塞进公事包里,阖起公事包,然后静静的起身走出去。
起初我很幸运,一直走到电梯口,还没有人对我说什么,但是等电梯的时候,史麦斯大步走过来。“你不是要跷掉这个会吧,罗哥?”他问。
起先,我考虑根本不理睬他,但是后来我怕史麦斯会故意向皮区打小报告。
因此我说:“我非得离开不可,工厂里有点事情要我亲自回去处理。”
“怎么了?发生紧急状况吗?”
“可以这么说。”
电梯门恰好开了,我走进去。史麦斯走开时,脸上还带着奇怪的表情。电梯门关起。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皮区可能会因为我在开会半途离开,而炒我鱿鱼。但是当我走向停车场去拿车的时候,我的心态是,就算被炒鱿鱼,也不过是把原先可能要持续三个月的焦虑缩短罢了,何况最后我可能仍然要卷铺盖走路。
我没有立即回工厂,反而开车闲逛了一会儿。我开车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直到我感到厌烦了,就转到另外一条路去。几个钟头过去了,我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处,我只想待在外面。 偷来的自由令我雀跃不已,直到最后我开始觉得无聊。
开车的时候,我尽量不去想工作上的问题。我想清理一下脑子。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尽管依然春寒料峭,大地还呈现着一片黄褐色,却是个跷班的好日子。
我还记得快回到工厂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发现已经一点多了。就在我把车子慢下来,准备转弯驶进停车场大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对(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看看工厂,把脚踩上油门,又继续前进。我肚子饿了,也许应该先吃点东西。
但是,我猜真正的理由是,我还不想被其他人找到。我需要思考,但是假如我现在就回办公室,我绝对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一英里之外,就有一家小小的披萨店。我看到他们还在营业,就停了车,走进去。我很保守,点了个中披萨,加上了双层乳酪、意大利肉肠、美式腊肠、蘑菇、青椒、辣椒、橄榄、洋葱,还有——嗯――撒上鳀鱼粉。在等待披萨送来的时候,我受不了收银机旁架子上那堆零食的诱惑,又吩咐经营小店的西西里人给我装了几个纸袋的下酒花生米、玉米片,后来又点了一些硬饼干。痛苦反而令我食欲大动。
但是,出现了一个问题,你没办法以汽水送花生米下肚,必须有啤酒才对味。你猜我在冷藏柜里看到什么东西,当然平常我是不在白天喝酒的……但是我看着那冰凉的啤酒罐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管他的!”我拿了半打啤酒。
花了十四块六毛四后,我带着午餐走出餐厅。
就在工厂对面,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石子路,直通到小山坡上,然后可以通往半英里外的一个小车站。我一时冲动,来个急转弯,别克车跳着驶离了公路,开上石子路,还好我手脚够快,才没有让披萨掉下地。我一路上山,一路尘土飞扬。
我停下车子,解开衬衫钮扣,脱掉领带和外套,打开我的午餐。
往下一望,在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我的工厂,矗立在田野中一座没有窗户的大铁盒子。我知道,里面有大约四百个值日班的工人正在工作,他们的车子就停在停车场上。我看着一辆卡车倒车停在卸货仓前。这些卡车运来了工人和机器制造产品所需要的材料。在另外一边,
更多的卡车载满了他们所生产的物品,准备运出去。以最简单的话说,这就是工厂里每天不断发生的事情,而我的责任就是管理这些事情。
我开了一罐啤酒,开始向披萨进攻。
工厂看起来仿佛一个地标,就好像从过去到现在,它都一直矗立在那儿,将来也会一直矗立在那儿。我刚好知道这座工厂其实才建好十四年,而且很可能没有办法再活那么久。
那么,我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们该做哪些事情呢?
令这座工厂一直运转的究竟是什么呢?
钟纳说,目标只有一个。我不明白,怎么有可能呢?在我们的日常营运流程中,要做许许多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很重要。不管怎么样,至少大多数的事情都很重要,否则我们当初就不会做这些事情了。这些事情全都可能是我们的目标。我的意思是,举例来说吧,制造业中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是购买原料。我们必须有这些材料,才能生产,而且我们必须花最低的成本,来取得材料,因此在采购上达到成本效益,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顺带提一句,这披萨真是美味透顶。我正在享受第二片披萨时,脑中响起一个声音:但是,这是你的目标吗?在采购上发挥成本效益,是这个工厂存在的理由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差一点呛到。
对呀,采购部门那些聪明的白痴一定把这个当成目标,他们租了一堆仓库来存放以低成本买来的所有零件。我们现在存了什么东西呢?三十二个月存量的铜线?七个月存量的不锈钢钢板?应有尽有。他们把数以百万计的资金套牢在这批以绝佳的价钱买来的材料上。
不,从这个角度看来,合乎经济效益的采购绝对不是这个工厂的目标。
我们还做了哪些事情呢?我们雇用员工,工厂里雇了几百名员工,整个优尼公司则有几万名员工。我们这群员工应该是优尼公司“最宝贵的资产”,公关人员曾经在公司年报中如此形容。撇开这些空话不谈,假如没有各方面的优秀人才,公司的确没有办法运作。
就我个人而言,我很高兴工厂提供了就业机会,能够稳定的发出薪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提供人们就业机会当然不会是工厂生存的理由。毕竟,我们到目前为止,也裁掉了不少人。
而且,即使优尼公司和日本公司一样,采取终身雇用制,我仍然不敢说公司的目标是提供就业机会。很多人似乎喜欢把这个当成目标(政客和只热衷扩大自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