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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俩家卖南北杂货的,门脸都小得皱巴巴。发廊最多,店名如燕燕、琴琴,又或飘逸、纯美、潇洒之类。也有没店名的,但店里的灯一定是红的。为什么是红?而非其男人颜色比如温暖的黄?这应该是泊来品,所谓‘红灯区’,洋鬼子们或是觉得‘红’够威够猛够张牙舞爪。咱老祖宗诗意地管这种地方叫青楼。也说不准,房中术里有男白女赤一说,‘红’与女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女人的唇是淡红的,脸是粉红的,月事是鲜红的,被婴儿咂吸的乳头是紫红的。‘红’在古老的文明中还一直象征着性能力、快乐等。”
“你想说什么呀?”女人打断了男人的话。
“我是想说那些蹲着的男人。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乘着夜色歇息在对面做工的民工。后来,留意到他们的服饰、神情、扔在地上的烟芾以及嘴里偶尔发出的一些短促零星的感叹词,又后来,见我一个邻居也在里头蹲着,我这才知道他们是城里人,是一些女人的老公。他们的女人在出售身体。他们在小巷等着接女人们回家。”男人说道。
“废话真多。拿去称称,怕有一吨。”女人咭咭地笑,促狭地眨眼,“邻居的女人是不是生得美?经常用绵软的手指头摸你额头?给你绵软的糖吃?”
“多做运动有利身体健康,多说废话有利填满时间。时间是一个个格子,尽管没有意义,但得往里面装东西,这才有份量,哪天想拎起时,不会感觉空得难受。”男人没理会女人的顽皮,“走吧,你看,东南方又坠了一颗星。”
“再坐一会儿嘛。”女人撒着娇,“要不,你再给我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之类的。我才不想听你讲道理呢。猫有猫的道理,老鼠有老鼠的道理。谁会没有道理?还是故事有趣。”
“好。”男人想了想说,“从前有一个人,女人身边有一条猛狗。一个路人小心翼翼地问女人,你的狗会不会咬人?女人说,不会!话音刚落,狗突然咬了路人一口。路人生气地说:你不是说你的狗不咬人吗?女人笑着点头,可那不是我的狗呀。”
“你呀你,连故事都不会说。下次罚你讲十个。”女人菀然,盈盈站起,往远处望,眉间生出忧色,“他们来了。”
“我也嗅到了气息。走吧。”
女人点点头,身形突往空中扑去,蓦然间化成一物,红喙白羽,眼波流转,却是一只雪衣娘。那男人挺胸昂首,瞬间,满头乌发尽已雪白,玉石般的面庞生出赤色,鼻梁凸起,肋间黑翼突出,化作翅,也往空中一跃,竟御风而起,却是青色天狗,状极雄俊,嘴里低啸,榴榴作响,“昔东都有人养白鹦鹉,以为慧,施于僧。僧教之能诵经,往往架上不言不动。问其故,对曰:身心俱不动,为求无上道。及其死,焚之,有舍利。”
“呆子,你咒我死啊。讨打!你才求无上道,你才有舍利子。”
一团光线,半青半白,拧在一起,往一片青砖灰瓦间跃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弥漫着血腥味的红光蓦然出现,当头罩下,瞬间已遮住整个天穹。那团光线一扭,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但还是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轻响里似乎有惊惶、恐惧、怀疑、不可置信、眼泪、血……
转瞬间,这团光线已裂成两半,青的光线在白的光线上一踩,穿过了红光,继续往高空中跃去,眨眼已不见。那道白的光线身形凝住,往下坠,终于重重地落于污水中,发出哀哀的呻吟。
9
——扯淡。你讲神话哪。这样的两个女子咋可能沦落到与马改革玩3p?
——我是扯淡。听得懂与否那是你的事。我再说一次,要不要尹风眠与林笑圆的手机?你不妨提提我的名字,说不定她们会给你打个七折。
——操。我不要了。你还是说说马大寨在香格里拉酒店嫖的那女人吧。嗯,我知道女人是神话。求你别再讲神话了。
——有一个人,很美,脸庞比月光下的古典雕刻还要纯白,曾就读于北京广播电视学院,她喜欢巴赫,那位音乐中的皇帝。一次偶然,她遇上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惊异地发现对方都是巴赫的疾迷者,并确信巴赫对旋律有着最伟大的叙述,那是一种单纯的、直扣心扉并挤出眼泪的力量。他们在一起热烈地交谈。他们相爱了。每个周末她都会来找他,把唇上的蜜涂在心爱的男友胸口。她男友是银行职员,来自乡村,一心想在大都市里出人头地。他很努力,但晋升总与他无缘。女友知道他的沮丧,就用爱试图去安慰他。后来,她邂逅了男人的上司,那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见到她后眼睛就发了亮,而这自然就落入她男友眼里。于是,过了一段日子,她男友借着说是要祝她生日快乐把她携入酒店,往红酒里掺安眠药,先与她欢好,等她入睡,再把醉熏熏的上司搀扶进屋。
——切。这个故事老掉牙。她男友升官发财了,甩掉她了,她一怒之下就做婊子了?还有,拜托,请你别使用文学词汇。我受不了。嗯,马解放在发廊又嫖了啥样的女子呢?
——有一个人,她老公病了,病得家徒四壁,方才驾鹤西去。这个伤心人还有个七岁大的儿子,读小学二年级。过几天,学校要开学,学费并不是很多,也就二百多块,可家里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她本来是一个清洁工,做一天的事才有一天的钱。在一起做事的姐妹能借的也早已借遍了。她还有个哥哥,日子也过得难,白天和老婆各背着一个木箱在街头,帮人擦一双皮鞋收一块钱;晚上在巷口摆夜宵摊,生意清淡不说,时不时还有城管的人骑车来追,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这样,她哥还借给她六千块钱,那应该是他大半的积蓄。她嫂子是好人,明知道这钱怕要扔进水坑,没抱怨一声。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腆着脸向他们开口借钱。她还一个弟弟。弟弟单位好,曾瞒着老婆塞来三千块钱。凶悍的弟媳妇立刻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弟弟之所以能进那家单位靠的是岳父的关系,被老婆骂狠了,就低头愁眼地来要那钱。钱已花了,变成了打进她老公身体里的药。要还,只能拆东墙补西壁。她奔波几天,求爹爹拜奶奶好不容易凑了二千七。不足的三百块钱就没办法了。她神思恍惚地走在大街上,偶然间瞥见垃圾箱顶盖有一本撕掉大半截的书,书名叫《许三观卖血记》,灵机地动,就跑去医院问,还真可以卖,不过得上血站。她一咬牙,当即就顶着毒日头骑车赶去远在市郊的血站,骑得浑身水淋淋。一番折腾,卖出四百多块救命钱。整个人也就仿佛成了一个吹胀了的汽球,往上飘。她把头凑到卫生间的水笼头下,喝了一气凉水,喝得肚子溜圆,喝得眼泪噼哩叭啦往下掉。钱还给了弟弟。余下来的一百多块钱支撑着她过了好长一段日子。她一度卖血卖得近乎疯狂。可后来某天,她莫名其妙地成了乙肝病毒携带者。她给血站的人下跪,人家也爱莫能助。她病了,脸色焦黄,眼窝深陷,口鼻里的气息恍若游丝。她没有对病床上的老公提起自己的病。她老公的脸上罩着一层铁硬的死灰色,喉咙里断断续续吐出可怕的声音。他挣扎着三番五次想拔去输液管。她就哭,不敢合眼,守在老公身边,讲董永与七仙女、樊梨花与杨宗保……她还唱北京的金山上。她也不是没恨过老公,有时恨得就想动手拔掉那根输液管。可终究只能失声恸哭。这是命,是她的命,得认。她有了想死的心。她死了,儿子就是孤儿,可以送进孤儿院,就会有别人照顾他,或许还能被好人家收养去。她这么想着,嘴角有了笑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儿子非常聪明,见她痴痴呆呆,就边哭边喊,妈妈,你不要死啊。她打个激凌清醒过来,又发了半天傻。儿子的学习那是万万耽搁不得。做娘的为了儿子还有什么舍不得?她哄儿子睡下,从箱笼里翻出做姑娘时用的口红粉饼。它们已发硬变了脆,轻轻一用力,就折了。不过,这难不倒她,她用细木棍把口红与粉饼分别研磨细,再从瓶里倒出点水,调匀,翘起尾指,蘸着,把口红涂在唇上,把粉末抹在脸上。那天晚上,她笨拙地跌入一片霓虹中。
——闭嘴。唉。这故事一点也不好听。我都被你说成阳痿了!妈的。
——你哭了。
——我没哭。操,走了。对了,你有没有这个女人的地址?
——哪个?
——就那个卖血的。
——你要做什么,我明白。没有用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