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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失手掐死了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田然见卫生间半天没动静,进来看见满面狰狞的我以及躺在浴缸里的姐姐,尖叫一声,晕了。我流下眼泪,田嫣给了我所不曾想像过的生活,现在她又用死把带走了它们。我的眼泪几乎要把她的身体飘浮起来。我终于清醒了,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我颓然坐倒。田省长能饶得了我吗?就是把我枪毙十回,怕也解不了他心头之恨。我应该怎么办?说服田然,告诉她,这是一次意外,让她与我一起对外宣称田嫣是在洗澡时煤气中毒?又或者把田然也弄死,找公安局的哥们来处理,说是姐妹俩一起中了毒?或者把她们弄到车上,开下悬崖,做一个车祸事故?一个个方案涌出脑海,被不断否定,不断完善。
我甚至记起了在某本官场小说中所见到的“浴缸谋杀”,脑袋里立刻这样一个画面:田嫣一边洗澡一边吹头发,电吹风掉进水里,田嫣死了。田然进去想把田嫣救起来,因为缺乏救护常识,也被电死了。
这样的说辞有几人能信?但我是市长,公安局的许局长是我铁哥们,平时没少让发财,没少帮他遮罪。只要赶在田省长来之前,把这姐妹俩的尸体火化,再一口咬定。田省长纵然怀疑,也是无可奈何。何况,谁能想到是我杀了田嫣?在人前背后,我们都是那样恩爱。
我不能因为田嫣的死,把自己送入地狱。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我朝田然走去,蹲下身,当我正准备伸出手时,田然醒了,看着我,说不出话,眼里热泪滚滚。我的手顿时没了力气。我扶起她,在她面前跪下,我哽咽道,然儿,我不是有意的。我该怎么办?
田然没说话,爬到田嫣身边,摇晃着姐姐的身体,嘤嘤地哭。恶魔再一次扼住了我的心脏。我起身过去一巴掌打在田然颈侧的动脉上。她晕了。我正想把她丢入水里,窗外被浮云遮住了的月亮突然跳出来,银光大盛,一种难以觉察的疼痛蓦然间贯穿我的双胁。我是怎么了?我应该去自首。无意为恶,恶不为恶。田嫣若死后有知,应该晓得我不是有意害她。但我若再杀田然,那真是恶贯满盈。我若去自首,田省长会如何处置我?毫无疑问,活罪要受,死罪难逃。
大冷天,汗珠子湿透了衣衫。这真不是假话。
我用头撞墙,脑袋里满是尖锐的物体。我想起了母亲。母亲杀了我的亲生父亲。我又杀了我的妻子。难道暴力会遗传?难道这是上天的诅咒?我渐渐冷静。
我并非是一个不考虑后路的人。在北江市为政四年期间,我早已为自己与田嫣办好了出国护照。在某市某银行的保险柜里还有我用化名寄存的现金与存折。或许,当下之路,只有逃。
凌晨两点,我离开北江。在漆黑的夜里,我泣不成声。我想起十一年前我离开大成时做过的那个梦,想起了陈映真,想起了李君强,想起了一直以我为自豪的李国泰。我也想起了田嫣,田然。我对不起他们。
我如梦惊醒。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啊?茫茫夜色,被车灯撕裂,紧贴住玻璃,好像万千凶灵在咆哮,让我透不过气。脑子里的各种声音若狂风暴雨。有几次,我都险些把车头对准山壁撞去,或驶到悬崖边上。
骨头发软,手足无力。生生死死,只是一念。
一夜间,我驱车二百公里,到寄存物品的市,把车开入附近的一个水库,推下去,再步行,等天色放亮,拦了辆的士,赶到银行,取出保险箱,不做停留,在超市买来普通衣物,换下一身名牌,搭火车赶赴北京。命运在这时给我开了一个的玩笑。等我失魂落魄地下了车,用早已准备好的假身份证,找到宾馆住下,打开包时,赫然发现在火车上被人调包。现金有一百多万,还有数张存折,虽然折子里的钱贼并不能取走,可我也不敢去银行挂失。
我一无所有了。一时间,万念皆灰,欲哭无泪。
我搬出宾馆,在商场买了瓶红星二锅头,在药店买了几瓶安眠药,在地下室找了一间十元小旅馆,准备把自己的肉体消灭掉。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就往哪里去吧。这是一间几平方米大的地下室。只有一张床,还是硬板床,床上堆着一团烂絮。墙角有尿馊味,墙壁生有青苔,屋子阴暗潮湿,没有窗户。我把安眠药一粒粒塞入瓶内,再摇匀它们。这有点像我原来喝过的鸡尾酒。
我一大口一大口喝,很快,喝了一个底朝天。都说人死之前,会想起过去的事,这话不假。往事在我脑子里缓慢地移动,从一张胶片拉向另一张胶片,过电影似的。前额处透出一道温热的白光。一张张脸庞,在其中浮沉。许多被遗忘的细节再一次清晰地出现的。其实老天爷待我真的不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利令智昏的人?我是多么悔恨。如果老天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做个好人。我嘟咙着,意识渐渐糊涂。四边的墙一点点倾坍,压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透明,宛如琉璃。
白光越来越盛,我已经抬不起一根小手指头。
亲爱的读者,或许大家都认为我罪有应得。我也同样认为,我还认为自己应该坠入阿鼻地狱,每天被刀子剁碎三万万遍,被烈油烹烂三万万遍。
心中的苦痛,言语实难表达万分之一。
我并没有死,可能是酒喝得太快导致呕吐,可能是安眠药里的成份大半是淀粉,反正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家私人小诊所里。一个显然是无照行医的穿着一件脏白大褂被胡须遮住表情的老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他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问。当我颤抖着手试图在身上找到一点钱时,他摇了摇头。我说了声谢谢,跌跌撞撞往门口走。他突然说了一句,你若是没哪里可去,就留在我这里帮忙吧。
我想摇头,可身体不听话,瘫倒在地上。
几天后,我成了这所专门替民工看病的小诊所里的帮工。我重新回到熟悉的底层生活。每天,我什么都不想,也不说话。来看病的人都叫我哑巴。我形若枯槁,心如死灰,绝望地等待着那双命运之神为我挑选好的手铐。
我甚至与一只老鼠交上了朋友。每天晚上十二点,它都会准时出现在我床边。我用馒头屑喂它。它以欧洲绅士的礼节和风度,把馒头小口小口地喂入嘴里。馒头屑消失在它的嘴里。它抬起头,眼神柔软,优雅地望着我。有时,它还会在地上翻跟斗,就像田嫣为我表演瑜珈。我泪流满脸。
冬天过去了,春季快要来了。我准备回去自首,临行时向这个奇怪的老人告辞。老人点点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找了间网吧,想大致先了解一下北江市的情况。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却又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田嫣并没死,医学创造了奇迹。她醒了,什么也没说。她已经恢复理智。她如果说出真相,她将失去那些我没有带走的财富,更致命的是,这将对田省长造成不可弥补的打击。现在,田省长还可以通过他的影响力捂住盖子。只是我的那辆车已经被打捞出水面,关于我的种种传闻在网络上扑天盖地。有人说我被人绑架了,有人说我是卷款潜逃,有人为我觉得可惜,有人大骂我是披着羊皮的狼,有人说李国安不准在太平洋的某个岛国晒着日光浴,有人说李国安虽然犯了错但对北江是功臣。
我进入了北江市政法系统几个部门的相关网页,没有找到有关于我的通缉令。简单说,我从北江平空消失了,各方人马为争夺我留下的空白正在大打出手。我还能回去吗?编造出一个被人绑架的谎言?只要田嫣不起诉我,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我甚至有可能重返北江。我给李国泰打了一个电话。李国泰哭了,问我,现在在哪?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说我在北京。
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李国泰的电话有人在监听。
我的汗下来了,马上挂断电话。我不再是一个杀人犯,但现在想我死的人怕是不少。我怎么就这样没一点政治头脑?我给李国泰寄出了一封信,告诉他,我已遁入空门。我给田嫣寄出了一封信,说我爱她。此心不渝。我给陈映真寄出了一封信,说,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请她原谅。我给李君强寄出了一封信,告诉他,父亲是一个罪人。我也给田省长寄了一封信,把事情的前后都如实说了,感谢他对我的提携,请求他的宽恕。我没提自己现在的狼狈处境。
我若回去,必然要置我所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