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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爆发前不久,他在那台秤里装上了一个钟琴装置。它按照秤出的土豆的分量,分
别奏出不同的小曲来。比如称二十磅土豆,顾客就能听到一段《阳光灿烂的萨勒河
岸》,算作一种饶头;称五十磅土豆,就放出一段《至死忠诚无欺》;称一公担土
豆便能诱使钟琴奏出《塔拉乌的小安娜》这首小曲天真迷人的旋律。
虽然我深知计量局不会喜欢这种用音乐开的玩笑,但奥斯卡本人倒能赏识蔬菜
商的这种怪癖。莉娜·格雷夫也谅解她的丈夫的这些怪癖,因为格雷夫夫妇的婚姻
恰恰在于夫妻两人能够谅解对方的任何怪癖。所以,可以说,格雷夫夫妇的婚姻是
美满的婚姻。这位蔬菜商从不动手打他的妻子,从不欺骗她并同别的女人厮混。他
既不是酒鬼也不肆意挥霍,反倒是一个快活的、衣着整洁的人,不仅在青年人的心
目中是如此,而且在前来买土豆并听取一段音乐的顾客中间也是如此。这些顾客由
于他生性好交游并乐于助人,因而十分喜爱他。
就这样,格雷夫抱着谅解的态度若无其事地眼看着他的莉娜变成了一个邋遢女
人。她身上的气味一年比一年更加难闻。当那些同他有交情的人把莉娜叫做邋遢女
人时,我看到他总是一笑了之。我有时还听到过他同马策拉特的谈话。马策拉特对
格雷夫太太很反感,格雷夫则对着他那双尽管老同土豆打交道却保养得很好的手呵
口气,接着又搓了握手,随后说:“阿尔弗雷德,你说的当然完全正确。她是有点
邋遢,这个好莉娜。不过,你和我,我们就没有缺点吗?”当马策拉特仍旧坚持己
见时,格雷夫便用坚决而友好的语气结束了这种讨论:“你在某些方面的看法可能
是正确的,然而她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了解我的莉娜。”
他了解她,这是可能的。可是,她却不怎么了解他。她同邻居和顾客一样,把
格雷夫同那些常来找他的男孩子和男青年之间的关系仅仅看做是年轻人对一位虽属
业余但全心全意的青年教育家和青年之友的热情景仰。
格雷夫既激励不了我,也教育不了我。奥斯卡也不是他那种类型的人。如果我
决心长高的话,我也许会长成他那种类型的人,因为我的儿子库尔特——他现在大
约十三岁了——就他的瘦高个儿的模样来看,就是格雷夫那种类型,虽说他酷似玛
丽亚,像我的地方不多,但是同马策拉特则毫无相像之处。
格雷夫和回乡休假的弗里茨·特鲁钦斯基是玛丽亚·特鲁钦斯基同阿尔弗雷德
·马策拉特之间那次婚礼的证婚人。由于玛丽亚同她的丈夫都信仰新教,所以只需
到户籍登记处去。时当十二月中旬。马策拉特身穿党的制服念了婚誓。玛丽亚则已
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我的情人的肚子越大,奥斯卡的仇恨越深。我并不反对她怀孕。仅仅因为由我
而结的果实有朝一日却要姓马策拉特这个姓,这就夺走了我所指望的继承人将带给
我的一切欢乐。所以,当玛丽亚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我第一次企图给她打胎,自然
为时已晚。那是在谢肉节期间。玛丽亚想在挂香肠和肥肉的柜台上方那根黄铜杆上,
绑上几条纸蛇和两个大鼻子小丑面具。平常稳稳当当靠在书架上的梯子,现在摇摇
晃晃地靠在柜台上。玛丽亚在梯子顶上,双手在绑纸蛇,奥斯卡在下面梯子腿旁边。
我利用鼓棒作杠杆,借助我的肩膀和我的坚定决心,将横档撬起来,接着使梯子倾
向一侧:在纸蛇和小丑面具中间的玛丽亚失声惊呼,但声音微弱。这时,梯子已经
在摇晃,奥斯卡跳到一边。接着,玛丽亚拽着彩纸、香肠和面具摔倒在他的身边。
实际情况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糟。她只不过扭伤了脚,必须卧床休息,别处都
没受伤。她的体形越来越不成样子,不过她没有告诉过马策拉特是谁使她扭伤了脚。
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在预产期前大约三个星期,我才企图第二次给她打胎。她
告诉了她的丈夫马策拉特,但没有说出全部真情。吃饭时,她当着我的面说:“小
奥斯卡近来玩耍时挺野,几次捶我的肚子。在孩子出世以前,咱们让他跟我妈去住
吧!她那儿有空房间。”
马策拉特听完这番话后信以为真。事实是,一个谋杀的念头使我同玛丽亚之间
进行了一场遭遇战,跟她所说的情形完全不同。
午休时,她躺在沙发榻上。马策拉特洗完午餐用的餐具以后,在店铺里装饰橱
窗。起居室里静悄悄的。也许有一只苍蝇,时钟同往常一样,收音机正低声报道伞
兵在克里特岛成功降落'注'。当他们让了不起的拳击师马克斯·施梅林讲话时,我
才竖起耳朵去听。就我听懂的而言,在跳伞着陆并踩上克里特岛坚硬的岩石时,这
位世界冠军扭伤了脚,现在不得不卧床休养;同玛丽亚一模一样,她从梯子上摔下
来后也不得不卧床休养。施梅林讲起话来心平气和,声调不高不低,随后他讲述那
些不太知名的伞兵的事迹,奥斯卡不再听下去:静悄悄的,也许有一只苍蝇,时钟
同往常一样,收音机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坐在窗前自己那张小板凳上,观察着沙发榻上玛丽亚的肚子。她呼吸相当困
难,两眼紧闭。我闷闷不乐地间或敲几下铁皮鼓。但是她没有动静,并且强迫我不
得不在同一间屋里随着她的肚子的起伏一起呼吸。不错,这儿还有时钟、夹在窗玻
璃和窗帘中间的苍蝇以及以克里特岩石岛为背景的无线电广播。片刻之后,对于我
来说,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我只看到那个肚子,我既不知道它是在哪间房间里变
大的,也不知道它是属于谁的,我甚至不太清楚是谁把它搞成这么大的,而只有一
个愿望:必须弄掉它,这个肚子,这是一个错误,它挡住你的视线,你必须站起来
有所行动!于是,我站起身来。你必须看看能采取什么行动。于是,我朝那肚子走
去,一边走,一边顺手操起一样物件。这是一种恶性膨胀病,你应当给它放点气。
于是,我举起方才走近前来时顺手操起的物件,在玛丽亚搁在她的肚子上的那双一
同呼吸着的小手间寻找一个地方。你现在应该最后下定决心了,奥斯卡,要不然,
玛丽亚会睁开眼睛的。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但我继续盯着玛丽亚微微颤抖
的左手,虽然我发觉她抽走了右手,这右手准备有所动作,当玛丽亚用右手拧走奥
斯卡握在手中的剪刀时,我也并没有特别感到吃惊。我也许还举着掌中无物的空拳
站了几秒钟,听着时钟、苍蝇、收音机里报告有关克里特岛的报道到此结束的播音
员的声音,随后转过身去,在下一个节目——两点到三点播放的轻音乐——开始之
前,离开了我们的起居室,面对一个填满空间的大肚子,我觉得这个房间变得过于
狭窄了。
两天以后,玛丽亚给我买了一面新的鼓,并把我带到三层楼上特鲁钦斯基大娘
家去,那儿,满屋子散发着代用咖啡和煎土豆味。起初,我睡在沙发上,因为奥斯
卡拒绝睡在赫伯特以前睡过的床上,我担心,那床上还一直留有玛丽亚身上的香草
味。一个星期以后,老海兰德把我的小木床扛到了楼上。我同意把它放在那张床旁
边,那张床曾经窝藏过我、玛丽亚以及我们共有的汽水粉。
在特鲁钦斯基大娘家,奥斯卡冷静了下来,或者说,变得无所谓了。我现在看
不到那个肚子,因为玛丽亚怕爬楼梯。我也不到底层的房间里去,不到店铺里去,
不上街,甚至连公寓的院子也不去,由于食物供应的状况越来越糟糕,院子里又养
起兔子来了。
奥斯卡大部分时间坐在那儿看士官弗里茨·特鲁钦斯基从巴黎寄来的或者带回
来的明信片。我对巴黎这个城市有了这样或那样的印象。特鲁钦斯基大娘递给我一
张印有艾菲尔铁塔风景照的明信片。我同意研究这个大胆建筑的铁结构,开始擂鼓
来表现巴黎,敲出一支弥赛特曲'注',虽说我以前从未听过演奏弥赛特曲。六月十
二日(根据我的推算早了十四天),在双子宫这个时辰(并非如我所估算的在巨蟹
宫这个时辰),我的儿子库尔特出世了。父亲生在木星年,儿子生在金星年。父亲
受处在室女官的水星所主宰,这使他生性多疑,富于想象力;儿子也同样由水星所
主宰,但水星却正好位于双子宫,这使他头脑冷静,有进取心。我身上的某些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