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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要夺走奥斯卡的鼓,尽管如此,他叫喊了。也不是由于哪只鸽子把屎拉
在他的鼓上,惹得他叫喊起来。我附近虽有铜片上的绿锈,但不是玻璃;尽管如此,
奥斯卡叫喊了。鸽子的眼睛红光闪闪,然而瞅着他的并非玻璃眼珠;尽管如此,他
叫喊了。他朝着哪儿叫喊?朝着多远的距离?上次在屋顶室,他尝了砖头粉汤以后,
曾漫无目的地朝远处院子的上空大喊过一声。这一回,难道他要有的放矢地证明一
下嗓子的威力?奥斯卡这次实验的对象——因为除了玻璃不能有别的——是什么玻
璃呢?
不是旁的,是市剧院,是那只戏剧性的咖啡磨具,它那被落日映照着的窗玻璃
吸引了我的新式声音,我首先试验此种声音是在我们的屋顶室,并已形成了我个人
的惯用手法。我喊了几分钟,发出装有不同弹药的声音,可是不见任何效果。随后,
我发出了一声近乎无声的声音,这样,奥斯卡可以怀着喜悦和流露内心情感的骄傲
口吻报道说:左边门廊的窗户上,有两块玻璃不再能反射落日的余晖,留下了两个
黑洞洞的四方形,需要马上配玻璃。
效果已经得到证实,犹如一个现代派画家,我画了一系列自己那种个人惯用手
法的习作,它们同样了不起,同样大胆,有同样的价值,往往是同一模式的。我把
它们拿出来敬献给惊异不已的世人,最后豁然贯通,寻获了探索多年的风格,并臻
于完美,我就是这样地进入了自己创造性的时期。
在刚够一刻钟的时间内,我把门廊的全部窗户和一部分门上的玻璃全都干掉了。
剧院前面聚集了一群人,从上往下看去,他们显得激动不安。何时何地都有看热闹
的人。因此,对于我的艺术的观赏者们,我并不特别在意。他们至多使奥斯卡在从
事自己的艺术工作时更严格,更讲究形式上的炉火纯青。我打算做一次更大胆的实
验来揭示一切事物的内在本质,也就是说,通过没有了玻璃的门廊,穿过一扇包厢
门的钥匙孔,往此时还漆黑一团的剧场里送进一声特殊的叫喊,击中订长票的看客
们的傲气,即剧场里那盏校形吊灯以及所有磨光的、反光的、折光的碎细物儿。这
时,我见到剧院前人群中有一套锈棕色服装:妈妈从魏茨克咖啡馆回来了,品尝完
了穆哈,离开了扬·布朗斯基。
必须承认,奥斯卡仍然朝校形吊灯送去了一声叫喊。不过,看来这一声并没有
产生任何效果,因为第二天的报纸仅仅报道剧院门廊和门上的玻璃由于谜一般的原
因震碎了。一连几个星期,日报小品栏里连篇累牍地刊载科学和半科学的调查报告,
众说纷经,想入非非,荒谬绝伦。《最新消息报》解释为宇宙射线,天文台的人,
也就是那些高水平的脑力劳动者,则谈到了太阳黑子。
当时,我竭尽两条短腿之所能,赶快下了塔楼的回形楼梯,或多或少地屏住了
呼吸,挤到剧院门口的人群中去。妈妈的锈棕色秋装已无处可寻,她准是到马库斯
的店里去了,也许把我的声音所造成的灾祸告诉了他。至于那个马库斯,听她讲了
我的所谓的不长个儿以及我的钻石声音后,便把这当做最自然不过的事情通盘接受,
吐出舌尖摇晃着——奥斯卡是这样想象的——搓着他那双白里泛黄的手。
我一进店门,就见到一幅景象,使我当即忘却了远程摧毁玻璃的歌声所取得的
全部成功。西吉斯蒙德·马库斯跪在我妈妈面前,而所有的玩具动物——狗熊、猴
子、狗、眼睛会合上又张开的布娃娃、救火车、摇动木马以及全体守卫他的店铺的
木偶,仿佛正要随他一齐跪倒在地。他的两只手捏住了我妈妈的两只手,露出了手
背上毛茸茸的、浅棕色的斑点,在那里哭泣。
我妈妈严肃地看着他,由于这种场面,注意力也很集中。“别这样,马库斯。”
她说,“求求你,马库斯,别在店里这么干!”
马库斯则没完没了,缠住不放。他讲起话来,指天誓日,语调夸张,我永远也
忘不了。他说:“您同布朗斯基断了关系吧,他在波兰邮政局里工作,我觉得,这
样下去不好,因为他同波兰人搞在一起。您可别押宝押在波兰人身上,您要押宝的
话,就押在德国人身上,因为德国人正在恢复元气,或迟或早要上来的。要是他们
始终还没有恢复元气,还没有上来,阿格内斯太太,您就还靠着布朗斯基好了。要
是您想靠马策拉特,那您已经靠上了。您最好还是把宝押在我马库斯身上,跟我马
库斯走,我新近受了洗礼'注'。阿格内斯太太,要是您肯跟我走的话,我们就到伦
敦去,我在那儿有朋友,有不少股票债券。要是您不愿跟我马库斯的话,那您就是
瞧不起我,那就是因为您瞧不起我。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地哀求您,别再把宝押在
布朗斯基身上了。他疯了,到波兰邮政局去做事。德国人一到,波兰人马上就全完
蛋了!”
他讲了那么一大堆可能发生的事和不该做的事,弄得我妈妈七颠八例。她正要
掉眼泪,马库斯看见我站在门口,便松开妈妈的一只手,张开五指指着我说:“请
进来,我们把他也带到伦敦去。他会像一个小王子那样生活,像一个小王子!”
这时妈妈也瞧见了我,并露出了少许笑容。她或许想起市剧院门廊的窗户玻璃
全没了,或许是由于去大都会伦敦的前景叫她开心。使我大吃一惊的是她摇了摇头,
就像谢绝别人请她跳舞似的随随便便地说:“谢谢您,马库斯,不过,那是不行的,
真的不行——由于布朗斯基的缘故。”
马库斯一听到我表舅的姓名,就像听到了舞台上的提示,蓦地站了起来,弯腰
一鞠躬,活像一把大折刀,随后说:“请您原谅我马库斯。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为了他的缘故,您是不肯答应的。”
我们离开了军火库巷的店铺,虽然没到打烊的时候,那位店主却从外面关上门,
陪我们到五路车站。市剧院前面还站着过路的人和几名警察。我并不害怕,摧毁玻
璃的胜利,我差不多已经丢在脑后了。马库斯弯下身子凑近我,与其说是自言自语,
不如说是悄声对我们说:“小奥斯卡真是样样都行,又能敲鼓,又能使市剧院出足
洋相。”
妈妈一见碎玻璃就心慌起来,马库斯摇摇手安慰她。电车来了,我们上了拖车。
他再次小声说,生怕被人听见:“好吧,那您最好还是跟着马策拉特吧,您已经把
他弄到手了,千万别把赌注押在那个波兰人身上!”
今天,当奥斯卡在金属床上或坐或躺,不论何种姿势仍然敲着鼓,探访军火库
巷,塔楼地窖墙上乱涂的字迹,塔楼本身及其加了油的刑具,市剧院圆柱后面三扇
门廊窗户,重又回到军火库巷,走访西吉斯蒙德·马库斯的店铺,以便追述九月那
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时,他还在寻找波兰。他如何寻找呢?用他的鼓棒。他也用自己
的灵魂去寻找波兰吗?他用全身的器官去寻找,但是,灵魂不是器官。
我在寻找波兰,它丢失了,它还没有丢失。另一些人说,它不久就要丢失,它
已经丢失了,它又丢失了。今天,德国人又在寻找波兰,他们用的是信贷、莱卡照
相机、罗盘、雷达、魔杖'注'、代表团、人文主义、反对党领袖以及蛀坏了的地方
团体的服装。当这里的人们用灵魂——一半用肖邦'注',一半用心中的复仇情绪—
—寻找波兰的时候,当他们谴责第一次至第四次瓜分波兰,并策划第五次瓜分波兰
'注'的时候,当他们搭乘法国航空公司的飞机飞往华沙,并在过去是隔离区的地方,
深表遗憾地放上一个小花圈的时候,当他们从这里用导弹寻找波兰的时候,我则在
自己的鼓上寻找波兰,并敲出了这样的声音:丢失了,还没有丢失,已经又丢失了,
丢失给了谁,很快就丢失了,已经丢失了,波兰丢失了,一切都丢失了,波兰还没
有丢失'注'。
演讲台
我唱碎了市剧院门廊的窗玻璃,寻找并第一次找到了同舞台艺术的联系。那天
下午,尽管玩具商马库斯大献殷勤,妈妈想必还是发现了我同剧院有着直接的关系,
因为她在相继到来的圣诞节期间买了四张戏票,一张给她自己,两张给斯特凡·布
朗斯基和玛尔加·布朗斯基,另外一张给了奥斯卡,在基督降临节'注'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