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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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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他小不懂事……打我吧,来,抽吧!”齐寡妇挺身而出,用身体护住小猪倌。
  大德字扬起的鞭子,凝固在半空,她用身子护着小猪倌,他无处下鞭子。
  坐山好听到鞭声戛然而止,问:“什么人?”
  “大哥,”大德字拎鞭子进来道,“有个尖果(小美人)用身体护着小猪倌。咋整?”
  “谁呀?”坐山好说,“竟敢……”
  “小猪倌的叔伯姑。”王顺福回答说。
  “一锅给我烩喽!”坐山好说。
  “爷,别呀!”王顺福劝阻道,“小猪倌的姑寡妇肄业……”
  坐山好哪里听劝阻,拎马鞭出屋,见齐寡妇和小猪倌并排跪在一起,竖立的眉骤变成弯曲轰然倒下来,目光倒硬直,手举的鞭子烤化蜡一样地软软地落下去,一个美貌的女人塞满他的眼眶,众胡子挤在一起、聚焦一处的目光很粘。漂亮的女人似乎告诉别人的东西就多,风韵犹存,眼角很浅的鱼尾纹标明了年纪——三十一二岁,细眼觑觑着、游移,暴露了她失去男人不敢直视男人的弱点,衣着穿戴可见她家境贫寒。
  “大爷,饶命啊!”女人直跪坐山好面前。女人幽咽,淌下的泪珠汪在脸庞深深的酒窝里,坐山好盯着舌头发干,想去舔干它,脱口说出:
  “亮果,亮果!”
  “亮果?”王顺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明白什么,胡子黑话亮果是美女。若干年前王家大院这一幕便留在记忆者的脑海里,向后人讲述时简单而生动:王顺福走向胡子大柜只几步,他却如走在蒿草缠结的小路,跟头把式地拱蹭到女人面前窃语一阵,又在胡子大柜耳畔嘀咕……坐山好收起鞭子,转身进屋。
  “他姑,”王顺福趁机说,“大爷原谅你们,还不敢快谢谢爷!”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齐寡妇磕了头,而后拉起小猪倌跑向王家后院。
  
  第二章 惊天绑票
  
  兵剿匪
  瞎胡闹
  围村庄
  放空炮
  百姓哭
  土匪笑
  土匪来了吓一跳
  土匪走了不知道
  哪个敢睡安生觉
  ——民间歌谣
  
  1
  
  佟大板子送老牛婆到家,遵照东家嘱咐到药店接坐堂程先生回獾子洞,护院的炮手老门给胡子打伤,急等治疗。
  同泰和是徐家在亮子里镇开的药店,老辈上有一名河南的亲戚,开家药店叫和发徐,该人无后,死后由徐家接管经营,到了徐德富这辈上,更名同泰和,请了亲戚姑表兄程先生坐堂,徐家几代人里没出过医生。
  “啥时的事儿?这么急着叫我来?”程先生坐在车耳板子上(相当轿车的副驾位置),问。
  “后半夜,上百个胡子铁筒似的围住大院。”佟大板子讲了一遍胡子坐山好夜里围攻徐家的经过。
  “要是能及时给镇上送信就好啦。”
  “谭村长溜出去找警察署。”佟大板子说,“陶奎元亲自带十多个警察来獾子洞,可惜来晚了一步,胡子早跑没影了。”
  “老门都伤哪儿了?”程先生关注他救治对象的情况。
  “挺惨的,胸脯子快成筛子底儿,耳朵打掉一只。”
  “家里人还有受伤的吗?”
  “只两名炮手。”佟大板子说。
  一匹马迎面赶来,拖起的尘埃几乎把骑马人淹没。佟大板子从驾马的姿势上看出来人是谁,说:“是谢管家。”
  “程先生。”谢时仿策马到车跟前,催促道,“老门快不行啦,佟大板子,你紧加几鞭子。”
  “马快,还是车快?”程先生问。
  “这疙瘩道尽是跩(摇晃),马快。”佟大板子说。
  “谢管家,你把马给我。”程先生提出最佳方案,“你们俩坐车,我骑马先走。”
  谢时仿将马给了程先生,指路说:“到前边剪子股路,你走里股抄近,但得拉一段拉荒。”他说的拉荒指的是要过一片长满塔头的甸子。
  “没问题。”程先生跃身上马,佟大板子将鹿皮诊包递给他,平素坐堂先生出诊要坐人力车或三轮车,路远的也骑马,因此他的骑术还可以。程先生鞭马疾驰抢得了分分秒秒,也抢回炮手老门一条命,及时给他止住了血,剜出打进身体里的枪沙,包扎好伤口。
  随后到院的谢时仿跳下车就往西厢房跑,他低声问:“怎么样,程先生?”
  “都抠出来了,一百零六粒枪沙,没什么生命危险了。”程先生说。
  “太好啦!”
  “药服了,明早给他吃点清淡的,尽量清淡。”程先生叮嘱。
  “忌啥口么?”
  “韭菜,鱼虾,老母猪肉……总之发物的东西不能吃。”
  “到上屋歇着吧。”谢时仿说。
  “他走了吗?”程先生问,“没走我先在这呆一会儿。”
  “哦,没有。”谢时仿知道他问的是警察署长陶奎元,想到人际关系上去,问:“你们有过节儿?”
  “没,没有。”程先生说出回避的原委,听起来有些可笑,“他老让我给下补药……这不是嘛,上个月娶回三姨太太,三天两头就找我开补药……”
  此时,后院正房堂屋里徐德富陪陶奎元喝茶。
  “老四还是回四平公学堂读书的好,那儿新近修了礼堂和体育场,师资、教学条件咋也比‘南北大炕,书桌摆上’的私塾好。公学堂学国语、日语,还有地理、国画什么的,比四书五经实用。”陶奎元呷口茶说。
  徐德富不赞成他的说法,但也未加反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德中去北平学什么?”陶奎元冷不丁问到一个人。
  问到二弟,徐德富一愣,陶奎元问起就不是随便问问,陶奎元是警察。他迅速掩盖内心的惊惶,说:“我原想让他到交通大学深造,或是出洋留学。可我爹执意让他学医,学成后回来当坐堂先生。”
  “你家在镇上开的同泰和药店,一直不错。”陶奎元说。
  “我爹就是为开好这个药店,才坚持叫德中学医的。”
  “现在的坐堂程先生,是你家的亲戚吧?”
  “姑表亲,他长我一岁。我爹托付他为我家开着店,是等德中回来接替他。老爷子临闭眼前还惦记他的药店,终了也没实现德中当坐堂先生的愿望。”
  “老二现在在哪里?”陶奎元问。
  徐德富摇摇头道:“没有信息。”
  “我记得老二娶妻了,是田大炮的闺女。”陶奎元说,他对徐家相当的了解。
  “是的。”
  “我没少与田大炮打交道。抽大烟我逮过他几次,放出来还抽,本来灯笼铺子开得好好的,楞是给抽黄啦。想来真太可惜啊!田大炮制作玻璃灯笼的手艺,堪称亮子里镇一绝。”
  “小时晚儿(人小的时候)……”徐德富回忆起爹过年前必去镇上买灯笼,爹特喜欢绘画花鸟虫鱼的玻璃灯,他也喜欢,至今家中保存一盏呢。
  陶奎元记忆中,徐小楼心善是出了名的,田大炮抽黄了铺子,又将媳妇典给人家。剩下个闺女没人照料,小燕似的飞来飞去,便把她领回家中。
  “十几年光景,田大炮死了,她娘也没了。”徐德富叹然。
  “落在你家算她福气,有吃有穿的。”陶奎元说。
  “是,是。”徐德富的心慢慢提吊起来,陶奎元应该问到的一个人他却没问,老二德中,老四德龙,为什么不问老三呢?陶奎元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他怀疑……与其说等他来问,不如自己说的好。于是他说,“我家老三你认识。”
  “喔,怎不认识啊,是犬子双喜的老师。”陶奎元像是随便说说,暗中察言观色。他早闻徐德成与日本校长冲突,辞职回家的事。今天进院他特别注意,却不见他,疑心早起了,不过他毕竟老谋深算,不露声色地观察徐德富的表现。
  “老三不懂事,和日本校长……呣,闲在家里。”
  “可惜了啊,德成国文教得不错,又会日语。”陶奎元惋惜的样子,问:“怎么没见他啊?”
  “去奉天探亲,顺便进点儿药。”徐德富说,“陶署长,表哥说您对我家药店特别关照,真的感谢您呀。”
  “客气了不是,我们相处多年,照顾一下应该的嘛!”陶奎元说。
  
  2
  
  白天的阳光烤得石头马槽子发烫,满院一片马的嚼草和胡子的鼾声。胡子划拳行令的吵嚷把太阳赶下山,酩酊的人影鬼火似的在王家大院飘忽、盘桓,胡子毫无要走的意思。王顺福周到地安排好晚宴和夜宿处,投其所好地借几副麻将、纸牌供众胡子娱乐消遣。
  大柜坐山好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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