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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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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是贵人好忘事,”曹氏与讲话人不外,“陶署长,你儿子双喜可是我亲手给捡(接生)的。”
  “哦,是你!”陶奎元想起来了,老牛婆曹氏他不陌生。
  “还有一份要生的等着我,天亮得赶到镇上。”曹氏说。
  “走吧!别耽误事。”陶奎元说。
  叭!佟大板子一甩大鞭,马车远去。
  
  6
  
  警察马队来到徐家大院大门前,天刚麻麻亮。谭村长叫门:“德富当家的,我是万仁,谭万仁!”
  “你是谁?”谢时仿到大门前问,这个院子里的人惊魂未定,需要盘问清楚才给开门。
  “谢管家是我,怎么连我的语声都听不出来了。”谭村长在门外说,“陶署长带弟兄们来啦!”
  “叫胡子给折腾的,轻易不敢开门。”谢时仿打开门,拱手客套道,“各位辛苦,有失远迎。”
  警察马队耀武扬威地进院,然后纷纷跳下马,徐家人牵走马。
  “谢管家,听你们这边枪响,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镇上。这不是,陶署长带人连夜赶来了。”谭村长自表他的功劳,人情总是要表的。
  陶奎元拎着马鞭子在院里转悠,查看着,见门旁挂一条黄布。他问谢时仿道:“有人猫月子?谁呀?”
  “三爷……”谢时仿让客,说,“陶署长请到上屋坐。”
  后院徐家正房堂屋坐满警察,下人忙着端茶倒水,装烟点火地侍候。正座位上,陶奎元与徐德富分坐四仙桌子的两侧。
  “哪个绺子?”陶奎元问。
  “坐山好。”徐德富说,“他们自报是坐山好绺子。”
  “西大荒顶数他们绺子大,我们与他们交过火。坐山好死心塌地为匪,几次收编他不肯。近日,邻县均有匪讯,请求援助,刚回来又有几股惯匪骚扰,我和弟兄们昼夜清剿……我们来晚了。德富兄,让你们受苦了。”陶奎元客客气气道。
  “陶署长星夜带弟兄不辞辛苦赶来搭救,徐某万分感激。”徐德富道谢。
  “说远了不是,德富兄,你对警署不薄,年年节节的,没少给弟兄送嚼骨(吃的东西)。”陶奎元说。
  “应该的,应该的。”
  “给坐山好祸害够戗吧。”陶奎元关切地问。
  徐德富隐瞒了胡子借走三弟德成的实情,说:“他们劫走五匹马,三石高粱,还伤了两个人。”
  “这帮流贼草寇,落到我的手上就扒了他们的皮。”陶奎元气愤道。
  “当家的,”谢时仿进来,说,“那匹儿马子(公马)恐怕不行了。”
  “白瞎啦!”徐德富很是心疼那匹马,说,“宰了吧。时仿,再宰只羊,犒劳犒劳警官们。”
  “哎哎,”陶奎元假意道,“随便吃点,别费事了,一家人嘛。”
  “时仿,把那坛老酒起出来。”徐德富又吩咐。
  “是。”谢时仿走出堂屋。
  “你们门旁挂着他哈补钉,又添丁进口了吧?”陶奎元问。
  “老三德成内人,昨晚生个闺女。”徐德富说。
  “听说德成从四平街回来,不当教书先生了?”
  “是,是。前天他去奉天串亲戚,看能不能在那儿找个学校继续教书。”
  陶奎元故意提及一件往事道:“我可有几年没见你家老三了,那年好像在四平街站他上的火车,去奉天。”
  “记混喽,那是老二德中,搭你们警察署的二马车走的,进关的火车只在老五站停。”
  “日本人早把老五站改四平街站了。喔,我想起来啦,老二到北平念书。老三是在奉天读师范。”陶奎元说。
  “对对,我家的事全在你心里头。”
  “老四德,德……”
  “德龙。”
  “德龙同犬子双喜同庚,好像他们俩都在四平街公学堂读书,是同学。”陶奎元说,“你们徐家出读书之人,老二、老三都读书。”
  “四弟德龙从小就顽皮,每每惹日本老师生气……退学回来在村上读私塾。”徐德富现出几分失望,“德龙恐怕不是读书的料。”
  “他才十四岁,还小嘛。”陶奎元绕回到正题上来,“哦,对了,我一个表哥在四平街扶轮中学当副校长,学校初创乍办,正用人之际。老三倘若乐去教书,我愿鼎立相荐。”
  “陶署长对家弟的关怀真是备至,待三弟从奉天转回家来决定后,定叩请您帮忙。”徐德富感激道。
  徐家置了两桌丰盛的酒菜,警察们推杯换盏。主宴桌,徐德富陪着陶奎元,谭村长在座。
  “薄酒素菜,不成敬意啊。”徐德富说。
  陶奎元品口酒,赞赏道:“好酒,赛玉液琼浆。”
  “这可是徐家的陈年老窖……”谭村长插嘴道。
  另一张桌子警察们放量吃喝。扁脸警察夹起块马肠子填入口中,大嚼道:“香!老话说得太对了,宁舍爹和娘,不舍驴马板肠。”
  一个生得柳肩的警察讥笑他:“要爹娘干嘛,又不能做下酒菜。”
  “你他妈的胡吣啥?好像我心里没爹没娘似的。”扁脸警察反驳道。
  “有爹,你认日本铁路守备队长角山荣干爹,还腆脸说你心里有爹娘呢,好意思!”柳肩警察抢白道。
  “认日本干爹咋啦,没日本人你知道火车是站着走还是爬着走火车是站着走还是爬着走,是当时流行的一个笑话,头一次见到火车的庄稼佬惊叹,这火车是爬着走,要是站着走就更快啦!?你知道撸子(枪)装几颗子儿?”扁脸警察被激怒,吼道。
  柳肩警察起身要动手,被陶奎元压服下去:“都给我坐下!喝人肚子还他妈喝狗肚子去了?不吣人话。你们穿够了这身皮是不是,要我给你们扒下来吗?”
  “警官,警官!”徐德富忙起身到邻桌打圆场说,“都是一锅里吃饭的弟兄,哪有啥深仇大恨。来,我敬大家杯酒。”
  一半是听人劝,一半是署长的训斥,柳肩警察、扁脸警察勉强举杯,同桌的警察举杯……一场小小的风波平息后,徐德富回到主桌,谢时仿慌忙到跟前,把他叫到一边,附在耳边说些什么。陶奎元见管家谢时仿神色惊惶,心中猜疑。徐德富听谢时仿说完,来到陶奎元跟前说:“陶署长您先慢用,我有点事去处理一下,就回来。”
  陶奎元眼瞟徐德富和谢时仿走出去。
  “老门恐怕不行啦!”西厢房门前,谢时仿边开门边说。
  受重伤的炮手老门躺在炕上,徐德富到来,护理的家人闪开。
  “老门,老门你听见我喊你吗?”徐德富走到炕前,轻声呼唤。老门脸色苍白,吃力地睁开眼睛说:“当……当、家。我……快不行啦。”
  “老门,佟大板子去接程先生,你一定要挺住。”
  老门颤抖的手往裤腰处比划,谢时仿理解其意,解开裤腰带,掏出一个布包,声音很微弱地说:“给、我家……”他没说完便昏迷过去。
  “程先生咋还没到?”徐德富急了,指使道,“时仿,你鞴匹快马,去道上迎迎他们!”
  
  7
  
  胡子马队驰上沙坨顶,队伍最前面的大德字调转马头到大柜坐山好面前,报告情况:“大哥,下面是王家窝堡。”
  坐山好挺立马背上,朝沙坨下望去。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轮廓清晰在薄雾里,可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王蛐蛐(亲戚)在这个屯子,我们是不是到活窑(与胡子素有来往)打打尖,弟兄们都饿啦。”大德字问。
  “你先去屯子瞭水(侦察),没事放一枪,我再带弟兄们过去。”坐山好说,炊烟诱惑了胡子大柜。
  大德字领两个胡子飞马下了坨子,前去打探。
  徐德成在马鞍上欠起臀部,龇牙裂嘴,表情痛苦。
  “你在家没骑过马?”坐山好问。
  “只骑过两回驴。”徐德成说,“我不敢骑马。”
  胡子一片嘲笑声。
  “骑不鞴鞍子的驴,和鞴鞍子的马不一样。你要顺着劲走,别把屁股死死地压在鞍子上。”坐山好说着经验,“那样非骣屁股不可。”
  “我怕掉下来。”徐德成说。
  “你那样不骣屁股才怪呢!到了地方我给你治治。”
  砰!王家窝堡方向骤然一声枪响,是大德字发回来的信号,队伍可安全进村了。
  坐山好一挥枪,下令道:“弟兄们,下窑去!”
  胡子马队随坐山好奔下沙坨,扬起一片沙尘。王家窝堡村,一杆人马鱼贯入王家土围子。
  坐山好将缰绳甩给马拉子,向宅主王顺福一抱拳,行胡匪礼道:“王蛐蛐,弟兄们打此路过,打扰啦。”
  “大爷不嫌弃来寒舍,真是求之不得。我即备酒菜,为爷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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