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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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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冯八矬子回到警署。
  “胡子又来逼,先救回双喜再说。”陶奎元决定暂放下追查徐德成,集中精力来对付棘手的胡子,“你再去找那个花舌子。”
  “哎。”冯八矬子说那人真难斗,一点儿盐酱都不进。
  “还是八千块?”
  胡子得寸进尺,不但八千块大洋一个子儿不能少,还定了最后期限。五天内,如不来赎人就撕票。
  陶奎元靠在椅背上,思考对策。
  “看样子,没余地了。”冯八矬子说,“胡子步步紧逼,我们等雷(等待灾难)不行。”
  “大烟瘦子这几天露面没?”陶奎元问。
  “他躲在江湖店里,整日足不出门。”
  “哪一家?”
  “税捐局胡同的郝家小店。”
  郝家小店门前挂梨包(花篓)幌儿,是纯粹的江湖小店,设备简陋,店费便宜,那里尽住一些摇卦、卖膏药、说书唱戏的和八股绳挑八股绳挑:指东北乡间八股挑绳的人。由软八股和硬八股及软硬八股绳挑组成,硬八股如货郎挑、山货挑等;软八股绳挑如秤匠、锡镴匠、洋铁匠等;软硬八股绳挑如箩匠等。的人。
  胡子混迹于南来北往的“吃梆子的”(说书、唱戏)和“挂子”(打把式)中间,自然安全许多。
  “我去郝家小店找花舌子,发现大烟瘦子住在那儿。头几天他住大车店,新搬过来,我估摸与胡子有关,联络方便。”冯八矬子说。
  陶奎元恨骂一句:“该死的东西!”
  “照胡子的规矩,大烟瘦子这次按三七开,得二千四百块光洋。如此算来,实际损失五千六百块。”冯八矬子用特殊算法,算着一笔特殊的账,听上去不好理解,以后故事发生了,便知道是咋回事。
  “外赚个大烟瘦子。”陶奎元算着一笔只有他与冯八矬子才明白的账,继而说,“我的光洋可不那么的好花,明白吗?”
  “明白。”
  “你和他们谈赎人的细节……”陶奎元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下,闭上眼睛。
  冯八矬子静候在一旁,等待陶奎元的下话。
  “去吧!”陶奎元扬了扬手。
  冯八矬子走出警署来到郝家小店门前,口吃的郝掌柜恭身迎候道:“冯、冯老总。”
  冯八矬子问他,我让你盯着的那个人呢?
  “那什么,他、他出去、去了。”郝掌柜愈加说不成句子。
  “有人找他?”冯八矬子闻到可疑气味。
  郝掌柜赶忙否认道:“没没没……”
  “你说话比拉屎还费劲。”冯八矬子攮丧(斥责)道,“这样吧,他回来,你打发人到悦宾酒楼叫我。”他给郝掌柜留下话。
  “哎,哎。”
  冯八矬子去了悦宾酒楼,饭时刚过,大厅较清静,只一桌子有人用餐。他迈进酒楼,故意干咳一下。
  老板梁学深闻声过来,开玩笑道:“冯大个儿,欢迎,欢迎啊。”
  “你眯得挺老实,我说甸子上的鹞鹰老在镇子上空转悠,找你呀!”冯八矬子和酒楼老板打俚戏(开玩笑)。
  “可有你,老鹞鹰就饿不死……”梁学深舌头不短,能闹屁(闹着玩儿),也会闹屁。
  冯八矬子和梁学深两人说笑一阵,东北熟人见面,总是幽默开头,说明彼此没距离。假若寒暄客套,关系是另一种情形。
  “别闲扯谰(闲扯淡)了。”梁学深说,“老冯姐夫,昨晚我熬了点焖子(皮冻),咱俩喝两盅。”
  “你挺孝心……”冯八矬子见缝插针地骂对方一句。
  “占便宜!”梁学深说着引冯八矬子进里间,随后喊跑堂的,“切盘焖子,再炖碗大豆腐,别放葱、蒜。”
  “你没忘我的忌口。”
  “你和人不一样。”梁学深不失时机地骂他一句,算是回敬。
  下面的话冯八矬子是半真半假了,说:“这些日子,你没设赌抽红?”
  “真是矬子高声。”梁学深制止道,“隔墙有耳。”
  “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本警察姐夫在此,你怕什么?在亮子里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抓赌?本家姐夫。”冯八矬子没吹没擂,警察负责抓赌,他又是警察署具体管治安的警尉,抓赌在他职权范围之内。
  “谁说不是,没你仗腰眼子,我敢放局(设赌)?”梁学深说,他暗中得到冯八矬子庇护,不然放赌早给抓给罚啦。
  “别嘴上抹蜜尽说甜的了。昨个儿有人向我们举报,你这儿放局。”冯八矬子把要说的话,或者说要表达的意思用笑表达了。
  酒楼老板梁学深是个精明到家的人,一下子猜到冯八矬子今天要叮自己的屁股,的确没擦净,他压低声音说:“实话对你讲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难道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
  “真让你勒扯(嘞嘞)对喽!”
  “编排!”冯八矬子不信,说,“你讲瞎话(民间故事),可远近有名,你的外号叫梁大白唬吧。”
  跑堂的端来酒菜后离开,梁学深亲自给冯八矬子斟上酒,说:“没和你开玩笑,真的。”
  “是谁?”冯八矬子严肃起来,“有人逼你放局……我不信。”
  梁学深用筷子蘸着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画个圆圈。
  “噢!日本人。谁?”
  “铁路守备队长,角山荣。”
  “他还有这口神累。”冯八矬子的气焰一点儿一点儿颓下去。
  角山荣的名字在亮子里镇许多人心里不很普通,警尉冯八矬子心里尤为特殊。他和日本铁路守备队长的故事过去很多,将来还很多,姑且放下这一节不讲。
  “瘾大着呢!今晚还要来我这儿开局……”梁学深一边说一边看对方的反应,说,“你要是感兴趣,喝完酒去卖卖单(看热闹)。”
  冯八矬子管得了中国人管不了日本人,虽然警察抓赌天经地义,可还是不敢抓日本人,当警察几年从来没抓过日本赌徒。泥鳅经常躲过天敌的原因是它很滑,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条泥鳅,于是瞅瞅身着的警服,说:“我穿这身儿,还是不在他们面前晃的好。”
  梁学深就坡下驴说:“那是,那是。”
  这时,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警署暗探)来找冯八矬子,离开酒楼的机会来了,他撂下酒盅说:“我走,有急事。”
  “姐夫慢走。”梁学深嘴甜,送他到门口,“有工夫过来喝两盅。”
  “等我馋啦,就来。”
  冯八矬子泥鳅一样从酒楼钻出来,他心里骂梁学深道:“犊子!搬出日本人挡我,嘿!这次便宜你,下次让你管我叫爹!”
  “冯科长,你……”警署暗探听见冯八矬子嘟哝什么,又没听清说什么,问。
  “哦,没啥事。”冯八矬子不想暴露心之所想,警察勒酒楼老板的大脖子是家常便饭。
  那个年代做生意最怕的是警察,譬如,你开妓院,要警察来做叉杆,意即暗地里给你撑腰的人,东北人又称仗腰眼子、顶门杠,有了警察做顶门杠自然安全。像梁学深老板这样设赌抽红,没警察允许,抓住要罚要坐牢的。冯八矬子是梁学深老板的叉杆,他才敢在亮子里聚众赌博。有句老话:家里设伙赌,赛如做知府。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可见设赌抽红的暴利。赌钱发不了财,放赌却可发大财。
  警署的这位暗探论级别比冯八矬子低得多,清楚冯警尉与梁掌柜的关系,什么姐夫,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认乎的姐夫,是钱牵的线,梁掌柜设赌抽的红,一部分流进冯八矬子的腰包。
  “唉!警察靠的是吃黑活着啊!”警署暗探感慨。他自己也吃黑,只不过是比起冯八矬子来,小巫见大巫,大黑小黑的问题。
  投宿郝家小店的人多是跑江湖的,小店多开在城边儿上。门脸也不起眼,房间多是单间,窗户留的很小,光线固然很暗。
  “你留在外边。”冯八矬子吩咐警署暗探,“盯着有没有生人。”
  警署暗探明白自己的职责,留在郝家小店的堂屋里,与很熟的店掌柜扯闲白,眼盯着前来投宿的每一个人。
  冯八矬子走进事先约定见面的房间,胡子花舌子靠着墙坐在炕上。他们接触几次,也算熟悉。
  “来啦?”
  “来啦!”
  职业的习惯,冯八矬子观察一下周围环境,一铺火炕占去了房间大部,挤在角落里的条桌上放着茶壶、茶碗,间壁墙上明显处挂一把蝇甩子,它属于店里的设备,为旅客准备的,用它轰赶苍蝇、蚊子。
  他们没做什么铺垫,直奔主题,商量赎人事宜。
  “太阳快落山前,我们把人带到……”花舌子的话给冯八矬子打断,他说:“日头落前不行,只限头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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