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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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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头子秘密从蓝大胆儿那儿回来,从胡子老巢回来。
  “怎么样,有没有线索?”冯八矬子急忙上前探问。
  “白挠毛儿(费力无所获)!冯队副。”草头子说,“没找到他们。”
  冯八矬子悻悻走开,早晨徐德成出去前,叫他留下看好队伍,队长去侦察,留下副队长合情合理,他无话可说。徐德成他们走了大半天,他倒不担心他们借此跑掉,因为大部分人在,总不至于撇下他的众兄弟自己逃命吧。
  “看好喽。”冯八矬子对身边的几位心腹说,将岗哨换成警察,防止其他人逃跑。他和角山荣约定好,有蓝大胆儿准确消息,立即派人回亮子里报告,待徐德成消灭蓝大胆儿,日军从后面再消灭徐德成这伙胡子,这盖头一层又一层,层层有玄机。算盘可谓打得不错,故此冯八矬子暗自高兴。
  “大哥,给你。”黑暗中,草头子递过来一样东西。
  “什么?”
  “摸摸,便知。”
  徐德成摸一摸,是一串桃核,很光滑,说明串缀年代已久。
  “有人叫我带给你。”
  “嚄!”徐德成再摸桃核串儿,数桃核的数量,十五颗,他猛然坐起问:“他人在哪儿?”
  “和蓝大胆儿在一起。”草头子说。
  草头子去见蓝大胆儿,他身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胡子大当家的介绍很简单,说是一位朋友。
  事实上在商讨如何消灭角山荣宪兵队时,都是他在布置,头头是道。
  “此人厉害……”草头子暗想。
  “草头子兄弟,全听我朋友的吧。”蓝大胆儿说。
  “大当家的,我问你……”草头子把蓝大胆儿叫到一边问,“他是什么人啊?”
  “抗日队伍。”蓝大胆儿说,“我就是要跟他们一起抗日。”
  草头子临回来时,神秘中年男子将一串桃核让他带给徐德成。
  桃核串儿——护身符——徐家人的特别东西,四凤给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那个桃核串儿,至今还戴着。
  “大哥,他是你二哥吧?”草头子说。
  “是!”徐德成没否认。
  “这串桃核是?”
  “护身符。”徐德成说,“我大哥亲手穿的送给我们,每人一个……而且是十五颗桃核。”
  他们等消息,为不引起怀疑,草头子不再去接触蓝大胆儿,等布置好后,定派人送信来。
  “徐秀云在场。”草头子说。
  “那一定派她和我们联络。”
  果真,三天后,徐秀云送来消息,传达了具体的行动细节。
  “该是冯八矬子为我们请人的时候了。”徐德成说,“二弟你今天出去,回来就说找到了蓝大胆儿的匪巢。”
  “哎,我去。”草头子很快回来。
  “怎么样?”冯八矬子问。
  “找到了。”草头子说,“他们在月亮泡子趴风(藏身)。”
  “明晚我们发起攻击。”徐德成说。
  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连环套,日军利用胡子去剿杀胡子最后再消灭胡子,胡子呢,暗中联手借机消灭日军。
  冯八矬子派回去报信的警察夜半离开宿营地,站岗的胡子得到徐德成命令,假装没看见放他出去。
  次日傍晚,徐德成朝天放两枪,声音高亢地喊:“弟兄们,鞴连子(鞴马),向月亮泡子,压!”
  压!胡子都爱听这个字,每每大柜喊出后,他们便放开马缰绳,抽出匣子枪,勇猛向前拼杀。
  马队来到月亮泡子北沿的沙坨上,徐德成朝芦苇塘喊:“蓝大胆儿,你为啥打歪了我兄弟?吐(讲)!”
  “天狗,你投靠花狗子(兵),还有脸来摆阵头(评理),问你日本洋爹去吧!”蓝大胆儿在芦苇荡未露面,回答道。
  蓝大胆儿的狂话,不知真相的人认为激怒了徐德成,于是他虚张声势地边打枪边指挥特混骑兵队朝里冲:
  “为大德字报仇,压!”
  胡子钻进芦苇荡立刻消失,只剩下冯八矬子一伙警察。
  “冯科长不对呀!”一个警察惊醒道。
  “妈个屄!我们上胡子的当啦。”冯八矬子气急败坏,说,“马上撤出芦苇荡去!”
  日本宪兵和占大队长带领的警察大队包围了月亮泡子,数挺轻重机枪对准芦苇塘。
  “队长,不要开枪!”冯八矬子喊道。
  角山荣白色手套凌空劈下,顷刻间,轻重机枪,小型迫击炮一齐射向冯八矬子他们,芦苇被打着,月亮泡子被血火染红,燃烧中散发出人肉和马毛的焦糊味……就在这时,角山荣的背后突然响起枪声……
  许久,枪声才平息下来,月亮泡子恢复了激战前的宁静,晨阳柔和的光辉给横躺竖卧的死尸镀上一层金色,干涸的血斑像一朵朵鲜艳的卷莲花,盛开在冬天的荒原上。
  角山荣死在马背上,未瞑的双眼怅然地盯着天上那轮圆红的东西,他的身旁一个死去士兵的刺刀下,也飘着那个圆红的东西……
  陶奎元从四平街警察局开会回到亮子里,才知道角山荣带宪兵队倾巢出动,去了月亮泡子。他清楚他们去干什么,胜利的果实即使不能亲手摘,别人摘自己在场也沾点荣光。
  “梦天,跟我走!”陶奎元叫上徐梦天道,“去月亮泡子!”
  两匹马出了城,马背上陶奎元说:“我们去观一出戏。”
  “到月亮泡子看戏?”
  “天狗消灭蓝大胆儿,皇军再消灭他们。”
  徐梦天听到消灭天狗心给蜇了一下,他倏然想到匣子枪中压了八颗子弹。
  月亮泡子变成一片灰烬,像遭受了天火一场洗劫;日军、警察的尸体横躺竖卧一地……
  “回去!”陶奎元调转马头往回跑,徐梦天紧紧跟上来,一枪把局长击落马下。
  奄奄一息的陶奎元问:“你为什么杀我?”
  “你死盯着徐家人不放。”
  “谁跟你说的?”
  “我三叔。”
  “徐……德成……他、他果然活……活着……”陶奎元说仇人活着自己却死去了。
  又一代徐家人徐梦天结果了仇人的性命,他毕竟成为以后岁月的主角,这与下面做的一件关键的事情有关——他朝自己左臂开了一枪,将陶奎元的尸体驮回三江县警察局……
  一个月以后,徐家人来祖坟地上坟。大小不同的坟包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徐德富、徐郑氏、丁淑慧、二嫂、梦天、梦人、四凤……给徐德龙坟茔烧纸。
  坟前石碑上的积雪被烧纸烤化,露出徐德富亲自撰写的碑文:
  吾胞三弟德龙,生于公元1901年夏丑时。一生无所事事,以赌为业。赢钱获命,终不成器,1938年冬卒,自备奇特石棺一口,六面刻有数点,棺形如骰子矣。他一生博于斯,死于斯,赌命也。相唤相呼日征逐,野狐迷人无比酷。一场纵赌百家贫,后车难鉴前车覆。
  兄徐德富。康德五年冬吉日立。
  春风情人一样抚摸亮子里镇,金灿灿的毛毛狗爬满柳树的枝头。有三个与徐家有关的故事在这个普通的春天发生,简记于此:
  ——从四平街警察局调来一个姓安的人任警察局长,徐梦天提升为警务科长。
  ——受南满抗日组织的派遣,徐德中秘密回到亮子里,到药店当坐堂先生。
  ——新任宪兵队长林田数马找徐德富,敦促他在獾子洞祖田上种大烟,徐家和罂粟是另一部书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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