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芙蓉-2005年第4期-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躺着。她的头发半浸在溪水里,溪水忽然流得很慢,像被什么牵挂住了。她的两只手臂也伸向水里,在水花里不停地抖动。凌平的两条长腿一齐跪了下去,把她的脑袋抱了起来。 
  苏鸰,苏鸰啊!凌平绝望地喊。喊到第三声他就失声哭了。 
  半天没有气息的苏鸰忽然扑哧一笑,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凌平的手腕,哈,我终于看见你哭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冷血动物呢。 
  凌平又羞又气,打着哭腔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苏鸰又默默地躺下了,把他的一只手臂拉过来枕在脑袋下,脸颊潮红,喘着气。她很孩子气地问,我真想就这样死了,我这样死了,枕着你的手臂,四周环绕着月光,一定很美吧? 
  你又来了,凌平说着,又去扶她起来。她又躺在他的臂弯里了,嘴还喃喃着,声音微弱得仅能够隐约听见,凌平,我没有白活,我真幸福。 
  凌平又是一惊,俯身去看时,他看见了姑娘满脸的泪水和那近乎圣洁的神情。 
  每天早晨凌平都要给还没雕完的雕屏掸掸灰,这就像给佛像开光。爹更讲究,在干活之前要反复净手,然后系上一条浆洗干净整洁的蓝布长围腰,笼上袖套,才开始干活。不讲究不行,木质要保持其本色,一旦沾染了灰尘,就抹不干净了,更不能用水洗。就是上了一层漆水,也还看得见杂质,内行看了,就觉得这活儿干得不地道,手脚不干净。 
  凌平每次给雕屏弹灰,就感觉到有一些隐蔽在木头里的东西,都睁大了眼睛在向外瞟,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他的手脚就放得更轻了,生怕惊动了什么。木头,没说的,都是上等的木头,山枣木、花梨木、紫檀木。好的木头不管砍伐多久了,摸上去还有生气流动,它没死,只是换了一种活法。一个好的雕刻师,能够把这蓬勃生命的本能延续下来,让它继续保持不可思议的活力。凌平感到,每时每刻都有一些东西通过爹的手变成永恒。连那些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爹也能把他的刀锋微妙地伸进去。爹好像把更多的心血和时间,都用在了雕刻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上。 
  入夏之后,一树桃花被风吹尽,叱叱咤咤的,枝桠上钻出无数长满了白毛的桃子。苏鸰却再也没有来过。爹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奇力量的催发。他现在不光是很少说话了,连眼神都显得多余,刀上长着眼睛,知道该往哪里凿。他那双变形的大手和那些渐渐露出眉目的人物如相互领悟一般地,都把身子收紧了,暗暗地使劲。凌平爹凿一下身子动一下,就像他的整个人生都凿动了。刨花儿在他的指头下一朵一朵地挨着绽放,又像水一样从指缝间流下来,在他脚下四处蔓延,明亮而透彻。这时凌平恍然感觉到已置身于一条水流之中,身体忽然空了,心也空了。 
  在这幅雕屏临近竣工的那些日子,凌平常常在很深的梦里被人吵醒。深更半夜的,这屋里像是突然挤满了人。凌平听见许多人低声地又很快乐地说着什么,嗡嗡响,和凌平早先嗅到的那奇怪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凌平更加恍惚了。他欠起身来看,看见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移动着,一颗斑白头发的脑壳亮了起来。是爹。爹正出神地瞅着那幅竖起来的雕屏,像是在窥探什么,又像是偷听什么,包涵着深深的诡秘。 
  凌平披衣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爹的身边。 
  一老一少两颗脑袋靠在一起,都往那雕屏深处看。爹鬼头鬼脑地说,你赶快把那人叫来吧,让他把这东西搬走,越快越好。 
  爹那急切的样子,好像已等不及天亮了。 
  爹说的那人就是苏鸰的父亲。当初,苏鸰的父亲拿着一幅画来找爹时,父子俩都感到蹊跷。怎么看那也不是一个有钱人,戴一副又老又旧的黑框眼镜,穿一件皱巴巴的西服,皮鞋也好久没有擦过了。要知道,凌平爹的身价是很高的。然后又看他带来的那幅画。画幅很大,由几张画布连缀而成,像是受了潮,散发出阵阵霉味。而且,那是怎样的一幅画啊,打开,就看见一双婴孩的脚印、手印,依次展开,先是小孩子胡乱涂抹出来的铅笔画,然后又是蜡笔了,接着又使上毛笔了,最后又是油画。而那些树叶、花、蝴蝶,根本不是画出来的,全是用胶水粘上去的真的蝴蝶、花和树叶。脚印、手印慢慢长大,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印出一个完整的人形,横贯整个画布,画就突然结束了。 
  凌平紧盯着那裸体的人形看,看到一个深入人心的地方就再也移不开了,血往上涌,连脖子都涨红了。他偷瞟爹一眼,爹盯着那画名,嘴都歪了。爹歪着嘴问,生命之舞?这就叫生命之舞?这也是画吗,谁画的? 
  那人讨好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我闺女,画得不好,可她从三岁就开始画这幅画,一直画到现在…… 
  凌平爹说,这活儿我可干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他转身往里屋里走,那人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就帮帮忙吧凌老板,你不知道我闺女多喜欢你的雕刻,她做梦都想请你给她把这幅画雕刻出来,这是她最大的一个心愿啊,你要多少钱,我都出,出。 
  送客!凌平爹把衣袖一摆,那人摔在了一边,他就势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走了,走得很慢。凌平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爹马上就把头转过来了,狐疑地看着儿子。凌平说,这个人很老实。爹好像没有听见,背着手踱到了门外,很快又踱了回来。一连几天,爹就背着双手踱来踱去,像是掉了魂。于是凌平又把那幅画拿来了。那人走时留下了一个地址,好像预感到凌平爹会有回心转意的这一刻。爹展开画卷时唉声叹气,说,这个人一点也不老实啊,他好像把什么都算计到了。 
  凌平现在又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感觉就像踩在纸上的一个地址上。门牌被阳光照得反射过来,凌平的额头上映出了一个清晰的号码。这大半年,凌平不知来过多少次了。他来找苏鸰。苏鸰在春天快要结束时突然消失了,连同她的父亲一起消失了。苏鸰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见我了,你就当是一只鸟飞走了。我叫鸰,本来就是一只鸟啊。 
  苏鸰爱开玩笑,可这一次她没开玩笑。凌平在一本介绍鸟类的画册里看到,鸰是最常见的一种鸟类,身体小,头顶黑色,前额纯白色,尾和翅膀都很长,嘴细小,爱吃昆虫和小鱼等。是保护鸟。 
  凌平的心突然被一种不可名状的犯罪感紧紧抓住了。 
  秋已深了,满树的桃叶已被愈来愈冷的风抹得一片干净。 
  凌平爹紧张辛苦地干了大半生雕刻,一直没觉得累,但现在,疲乏却猛地向他袭来。他像个幽灵似的在房间里飘来荡去。自从把那幅雕屏卖了之后,他就迅速地开始变老,眼窝一天天地往下陷,看什么都空洞。他的心好像也被什么掏空了,很慢很慢地走动时也会嘎吱乱响。因此,他常常不敢朝门外看,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也在嘎吱乱响。 
  他实在不想卖,可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终日守着那幅雕屏,门被风吹得一响,就以为是贼在摸门。树大招风啊。这样一想凌平爹脸上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神情有点高傲。于是他又觉得,一个人在家挺好的,以往碍着儿子的面,每天紧绷着个脸皮,现在他可以尽情地去看那个裸体的姑娘了。她一直在跳。凌平爹感到一点一点地身不由己了,他伸手去摸那姑娘的裸体,无论摸到哪里都是滚烫的,好像那柔软的汗毛都一根根支楞起来了。闭着眼又往深处摸,突然听见一声尖叫,他的手像被电打了一下闪开了。凌平爹惊奇地明白过来,他的处境很危险,在他半老的躯壳里,分明还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家伙,一不小心就会蹿出来。 
  凌平爹被激怒了,找来了一把斧子。一堆木头竟搞得他快要发疯了,这也太过分了。门又一响,斧子失手掉在地上。但找上门来的不是贼,是命。命中注定这幅雕屏不能摆在这家里,就是不卖也会被他劈掉的。谁也超越不了自己的命。要是他错了,他还可以改变自己。如果命错了,他就只有听命。 
  卖了雕屏之后,他才感到彻底来了个释放,从长时间的紧张状态中一下子摆脱出来了。凌平爹想,现在我静下心来了,完全静下心来了。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变老了。 
  现在凌平也不知去向,他可能还在到处打听那父女俩的下落。凌平爹甚至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凌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