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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妹子你补身子,这里一篮子鸡蛋,还宰了两只老母鸡,还有红糖、白糖。另外给我那侄子做了两套小棉袄、小棉裤……这些就算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姐妹三个呀!不是你们,我跟小桂子哪能够团圆得了啊……〃说着说着,汪金枝掀起罩小棉袄的毛蓝布褂,擦拭眼泪,坐在炕上的三个女囚忍不住了,个个脸上挂着泪水。当汪金枝恋恋不舍地跟在马宝驹身后要走出屋门时,道静把她叫住说:
〃汪主任,谢谢你的一片心意。可是,我不能收下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不然,要连累你们的……〃
倏地,汪金枝站住身,两手把腰一叉,对着愣在旁边的卫兵,脸红脖子粗地撒起泼来:
〃当八路的,你有能耐告状去!告诉你的上级审查官儿去!就说秋水村的汪金枝还有她男人县大队长马宝驹来看林道静、柳明、俞淑秀三个姐妹来了!她们都是干部,都是好人,怎么不许看,不许给她们送点儿吃的呀?这犯了哪家子王法呀?共产党、八路军最讲良心,最关心爱护老百姓,怎么回事?哪个当官的糊涂了,连自己的干部都不关心,都当成了敌人,他们的眼珠子长到屁股眼儿上啦?这还怎么打走日本鬼子呀!〃说着,小媳妇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卫兵直直地瞪着眼,愣着说不出一句话。炕上的三个女囚吃了一惊,连方方都被吵醒,哇哇地哭了起来。
马宝驹终于拉走了妻子,屋里安静下来。柳明给方方换过尿布,送到道静怀里喂奶。
〃柳明,外面有人找你。〃卫兵站到屋门口,向屋里喊柳明。
柳明吃了一惊,道静和小俞也吃惊:每次审讯,都是审讯的特派员亲自来喊人提审,今天怎么不见特派员,却是卫兵来叫人。
柳明不动,半晌才说:
〃有谁找我?叫他走吧。〃
〃是常县长。他要亲自提审你。在这屋里不方便,叫我带你到隔壁那家去。〃
〃我不去!〃柳明既惊异又气忿。这个常里平说了一年多好话,到底还是把自己抓了起来。
卫兵为难地呆立着。柳明低下头整理卢嘉川和汪金枝留下的食品、衣物。
〃柳明,还是去吧。〃道静用忧郁的却仍然熠熠闪光的大眼睛望着柳明轻声说,〃是常县长,他不会审问你的。也许会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柳明跟着卫兵走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当柳明彳亍着走回屋里时,道静和小俞都吃惊地跳下地来,一把扶住就要跌倒的姑娘。道静把她揽在怀里。
〃柳明姐,你--你怎么啦?……〃小俞惊慌地摸着柳明蜡黄的脸和紧闭的眼睛。
柳明不声不响,任道静和小俞把她放在炕上,给她颈下垫上枕头。
道静摸着柳明的额头、双手,并不发烧,只是冰冷冰冷的。急忙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常里平对你说了什么?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儿了?〃
柳明还是不吭声,像死人般的脸煞白煞白,只有鼻翼还在微微翕动,说明人还活着。
两个难友看见柳明这般神情,急坏了。道静向门外的卫兵喊道:
〃喂,外边站岗的!去看看常县长走了没有,请他赶快找个医生来--柳明情况不好……〃
卫兵去了一会儿回来说,常县长已经离开这个村子。
道静渐渐镇定下来。她懂一点医学常识,人受到的刺激过重,会有假死现象,用力掐人中穴和脚心的涌泉穴位会使人复苏。
她浑身无力,只好告诉小俞怎么掐柳明的人中、涌泉穴位。小俞用力掐了几下,死人般的柳明果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定定地看着小俞和道静,两只呆滞的眼睛不认识她们似的动也不动。
小俞接着又掐。突然,柳明一骨碌坐起身来,愣怔地看着道静和小俞,说了句:
〃他--他死了……〃就又昏晕过去。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十三分区地委的扩大会议在一个村子的大屋里召开。炕上、地下坐满了二十几位地委及各县的领导干部。
议题的中心是肃托问题。
有的县反映:抓出有问题的人,大多感到证据不足--多半是某些被抓者招供出来的,常常交待得驴唇不对马嘴,与被审查者的实际情况不大相符。有的人一供一串,审查这些人困难很大:他们的社会关系多在大城市,无法去调查,本人又不肯承认,这个运动有点搞不下去……
江华听到这些情况,很恼火。他感到有些干部思想右倾,像卢嘉川、林道静那样,不把上级的意图吃透、抓紧,只凭小资产阶级的人性、人道主义,同情那些有问题的人,为他们百般辩护。他同意抓起林道静,就是要给那些右倾主义者当头一棒--他江华铁面无私,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手软。
听了各县的汇报,江华作了一个批评性的发言。会场发言冷淡,有一阵子,除了旱烟袋,或旧报纸卷成的小筒子烟,(氵兹)(氵兹)的吸烟声和偶尔几声咳嗽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冷场,这怎么成!而且这种场面已经不止一次。
〃老卢,你同意赶快召开这个会议,你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请说吧!〃江华坐在一把木椅上。因为日寇扫荡日益紧张,为了活动方便,地委机关的领导和一般干部都换成了便衣。江华穿上一身老乡的黑布对襟棉袄、棉裤,头上戴了一顶毡帽头,俨然一个大个子农民。
卢嘉川还是一身灰布棉军装,听江华催他说话,微笑一下,淡淡地说:
〃我想这屋里最想发言的不是我。还是请最想发言的同志先说吧。〃
常里平从炕沿上站起来。他已经调到地委机关担任组织部长,换成一身灰布棉袄棉裤。先把圆圆的眼睛对准卢嘉川,然后对全屋的干部扫视一遍,才开口:
〃我是组织部长,是负责干部工作的。遇到我这任上,这干部工作好难做啊!肃托,这是上级布置下来的,抗日根据地一扩大,鱼龙混杂,混进了汉奸托匪,何足为奇;理所当然,我们必须认真肃清混入革命内部的敌人,然后,抗战工作才能顺利前进。可是,有些干部竟然丧失了革命警惕性,也丧失了革命原则。对敌人心慈面软,下不了手,一下手就觉得疼。真也难说,昨天你们还在一起工作,一起有说有笑,忽然间,你的好朋友被抓了起来,或者被隔离审查了,你是会惊讶,会不理解……可是,同志们,各位县委领导同志们,你们不理解也要理解呀!人心隔肚皮,对那些伪装抗日打进来的汉奸托匪,我们为了党的利益,人民的利益,抗日的利益,就必须无情地镇压!无情地打击!我们必须站稳无产阶级的立场,坚决彻底地肃清一切暗藏的敌人!〃说到这里,纸烟烧到了常里平的手指,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向地下呸地吐了一口粘痰,又拿起身边的搪瓷缸子喝了两口水,喘息一下,目光在卢嘉川的脸上掠过去,接着往下说,〃各县反映,这个工作不好搞,搞不下去。我能理解。因为根子不在下面,不在你们那儿。而在地委内部--〃说到这里,他把手向卢嘉川一指,脸涨红了,喘气也粗了,说话也快了,〃咱们这位卢司令员,第一个就反对肃托,反对对那些有问题的知识分子进行审查。他在地委会上不止一次提出审查干部要有证据,要实事求是。他说,现在被审查的人,没有几个人有确凿证据,不能这样随便怀疑人,不能动刑,更不能随便处决人……照他这种观点,这种逻辑,我们的肃托工作完全可以停止了。那些钻入牛魔王肚子里的汉奸特务,诡计多端,手段很多,你用善言善语,他能够交待罪行,能够承认自己是混进来的么?证据--是要有证据。但证据不是在敌人手里,而是在我们的头脑里,在我们的高度警惕性里!〃
一屋子的干部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常里平那张涨红了的义愤的脸,个个脸上都抑制不住地透露出惊惶不安。
这时,卢嘉川站了起来,神色镇定地看着已经坐在炕沿上的常里平,说:
〃常部长,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儿,那一半儿也请说出来,叫大家明白我卢嘉川都犯了什么错误--或者是罪行。〃
〃好,说就说!〃常里平站起身来,热了,头上冒汗了,他摘下毡帽头,脸还是红红的冒着汗渍,〃卢司令员对待托匪的态度,不仅有言论,而且有行动。比如对待安定县那个有严重问题的柳明,不仅十分重视她的医术,而且极力推荐她,叫她去给战场上的伤员动大手术,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敌我不分,货真价实的敌我不分!此外,他对待林道静--顺便告诉诸位同志,她虽是地委书记江华同志的爱人,但是江书记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