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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空间,她都细细地找了,就是没有那支枪。她不解地坐下
来,坐在他的方向盘前思索。雨点打在车顶上的声音催眠似的,令人懒洋洋的。她
想,只要他还在,还好好地活着,那枪上哪儿去,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真的,那枪,
那该死的枪,它应当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才是。她就这样地沉思起来。
忽然,一个有点沉闷但又不失其刺耳的熟悉响声从不很远的地方传来,陈菲从
座位上一下惊跳起来。枪声!虽然极少在现实生活中听到枪声,但一旦它出现,她
便本能地知道,更何况,如今电影上的枪声又是多么逼真。她不可能弄错。
“小雨!”她不禁失声叫道。
她跳出赵放的车,奔向自己的红色NISSAN。那枪声好象是从北面的方向传来,
她便一踩油门,朝那个方向开去。才转到大路上,后面就警笛大作,她还没来得及
往路边靠稳,一辆警车怪叫着从她旁边疾驰而过。她的心立刻嘭嘭乱跳。也许,她
应当追随警车所去的方向,那才是出事的地点。可是警车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她
对这一带并不很熟悉,只知道沿着这条大路一直走,到了下面第二个红绿灯的街口
往右拐,再一直开下去,经过高架桥,往左,就到了离家最近的那个大食品杂货店。
从那儿怎样回家,她是很清楚的。只是这附近的小街她从来没出入过,而那枪声和
警车的所去偏偏就是在这一带。她慢慢地移动着,一边用力集中思想,一边凭着直
觉的引导,往前开去。
来往的车辆不多,夜已迟了。她听到后面有马达声,就往后视镜里看去,一个
车灯在雨夜里象独眼巨人那样快速地移动着,她以为那是一辆摩托,可是那车却有
着比摩托沉重的马达声。等到开近了,她才发现,那是一辆只有一个车灯的PICK-
UP。那PICK-UP飞快地从她的车边驶过,她看清了车身的颜色:蓝色。
“小雨!”她按下车窗,大吼。
那车显然没有听见,开到了她的前面。陈菲踩足了油门,“呜”地就追了上去,
一边还死命地按响喇叭。那PICK-UP大概认出了这辆奇怪的红色NISSAN,便减了速,
停到了路边。小雨从车上跳下来,PICK-UP就啾啾地开走了。
“妈!你怎么来了?”小雨说,仿佛见到救星一样。
他钻进车来,一身湿淋淋地,还沾着泥巴,好象是一只被猎人追赶着的小野兽。
陈菲一看他那狼狈的样子,苍白的脸孔,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
“那警车是追你们的?”她问。
小雨没有说话。
“把枪给我!”她说。
小雨惊愕地看了她妈妈一眼,低下了头。
“你怎么知道?”他小声地问。
“不要问,把枪给我!”她命令道。
小雨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精巧的左轮手枪,把它递给妈妈。
陈菲一句话也不说,闷闷地开着车。也不知开了多久,忽然,车停了,陈菲打
开车门走出来,手里握着那把小小的手枪,向着不远处的河岸走去。小雨困惑地望
着母亲的背影,有点不安,但又不敢发问。他推开车门,探出头。忽然,他看见母
亲举起握枪的那只胳膊,往后用力一挥,接着就象田径场上的铁饼运动员转完最后
一圈旋转时那样,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向着前方闪着鳞鳞城市灯火的河水一掷。在
静谧的雨夜里,他听到“噗通”一声,就象是小时候站在家乡那条江边,往水里扔
石块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陈菲朝着汽车走回来,小雨站在车门旁边等着她。他看见母亲头上仿佛披了一
顶雨珠织成的薄纱,象童话里的仙女一样。陈菲走到儿子面前,拉住他的胳膊,一
头就栽到了他那已经很宽了的、不再象小孩子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妈,我保证再也不了……”小雨声音有点颤抖地说。
“再也不了,再也不了!”陈菲重复着,抹了一把眼泪。
回家后,陈菲将那铁盒子连同里面的子弹一起装进一只大黑塑料袋,扔进了垃
圾桶。第二天是收垃圾的日子,她就把垃圾桶拖到了人行道边去。
下半夜,陈菲在睡梦中仿佛听见赵放的车开进了车房。不久,她就被一声痛心
的喊叫给吵醒了。
“我的枪!”
她听见自己卧室的门被推开,那声音便悲愤地传了进来,更清晰了。
“我的枪不见了!铁盒子不见了!”
她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拧亮了床头灯,坐在那里同情
地望着他。他捂住自己的脸,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很久很久了,她都没有这样
地望过他。她伸出手,把他拉到床边,他就在那儿坐下了。他们离得这么近,好象
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离得近了,便有点不知所措。
陈菲抬眼看见的只是他的一颗大脑袋,因为他仍然低着头捂着脸。奇怪的是,
虽然昨晚在酒吧的彩光中他的头发仍然是黑漆一般的,他那稀薄起来的黑发里什么
时候竟然也已经有了银丝,象她的头发一样了?她轻轻地抚摸起他那生出了银丝的
头发。
他就“呜呜”地爆发了哭声,与那有着银丝的头发很不相称地、小孩子那样地
抱住她,紧紧地。
第二天,陈菲到小雨的学校去报名。虽然报名的期限早过了,但她仍然受到欢
迎。她就在每周的一三五下午去学校进行义务中文辅导。
从那时至今快两年过去了,陈菲已经能讲一口呱呱叫的英语。她的确是不能被
小看的,难怪她自己一向有着一种高贵感。现在,她在当地刚刚成立的中文小学校
里当老师。
那年赵放过生日时,他得到一套新的水晶微雕。那个他从砸碎的废墟中捡起来
的水晶小屋便有了新的依附,再也不形单影孤了。
小雨即将高中毕业,正在满怀信心地向斯坦福大学进军。1998年2月3日
桃花
李中萱
一
卞小忠是看看四下没有认识的人时才把举报信投进邮箱的。举报信从邮箱口落下发
出一声闷响时,他的心不经意一抖,就像听到一颗炸弹的爆炸。他相信他的举报信会像
炸弹一样爆炸的,他会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的。这时候他微笑了,这是阴谋家下毒手得
逞时的微笑。卞小忠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壮举,他为自己的行为激动不已。
人的行为有时很奇怪,昨天他还没有想到自己今天会有这种举动,他知道校长孙耀
词贪污勒索的许多劣迹,可他从来没有想到去举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怎么能举
报?举报的哪一个有好果子吃?农民秦巴大想让儿子读这所高级中学,孙耀词向他索要
三千元活动费。秦巴大是他的远房舅舅,卞小忠听到这事肺都气炸了,可他还是没有举
报的胆。他这次的举报行为发生得很偶然,上午他想到校长室去打个电话,只是糊里糊
涂少走一层楼,推了会计白娟的门,就看见孙耀词正搂抱着白娟在亲嘴。他们亲嘴便亲
嘴,两厢情愿关你卞小忠什么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半公开的。可是卞小忠受不了,
原因是他曾经打过白娟的主意,还给白娟写过一个纸条儿,不料白娟把这事抖了出去,
这使卞小忠无地自容。现在他看到他们在热热火火地亲嘴受不住了,他回到自己的宿舍
毫不犹豫地写了一封举报信,他不是举报他们亲嘴的事,而是举报了他所知道孙耀词贪
污还有勒索秦巴大的事,如果孙耀词的罪行属实足可坐上十年大牢了。信是一气呵成的,
在是否签上名这事上他犹豫了一下,后来他终于没敢签名,他还是想把一切做得不露声
色,他很为这一点得意。
卞小忠把信投进邮箱后又一次看看邮局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这时候他有些后悔了,
他的所有情绪在写信投寄这段时间内发泄完了,这时候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难
道不签名就天衣无缝?譬如笔迹问题?可是信已投出,泼水难收,后悔已经来不及,他
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待自己投下的炸弹爆炸了。
在他再次确定邮局里没有熟人可以放心时,眼皮下就钻出一个人来。眼皮下钻出的
人不是一般的熟人,恰恰是学校里同一个教研组的邵汉杰。刚才他就坐在离卞小忠最近
的地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