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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怀特:人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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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引起的。可怜的盖奇先生如果还活着,他也会大吃一惊的。我最遗憾的就是他已经过世了。因为我看得出来,我们本来完全可以做一点生意的。长话短说,总而言之,我把那些画卖了。应该说我卖了个好价钱。都卖了,就剩下一张。因为感情的原因使我不忍心把它卖掉。因为正如戈尔波格先生说的,那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我把这张画放在起居室的壁炉炉台上,光是装那张画的框子就值十五镑。就是画了一个女人的那张。不过,你不会记得的。她站在那儿……哦,坦白地说,她光着屁股。可是,为什么不能呢?自从知道它的价值,我对这种问题的看法就开明了。”
  “我还记得那张画,”艾米·帕克说。
  “你还记得?”盖奇太太说,一下子引起她的兴趣。“你喜欢它吗?”
  “不知道,”这位胖乎乎的妇人说。“我理解不了那张画。”
  此刻,或者任何其他时候,动作迟钝地站在大路上,她连自己也不理解了。她不理解人们一双双眼睛,还有那个死去的男人。他看见过她吗?她简直想象不出来。那么,当时她应该爱他吗?夜晚在树木间漫步,他的双臂不再瘦得皮包骨。她觉得她不曾爱过什么人。她焦灼不安,有点害怕。
  “不管怎么说,”前任助政局长说,“我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家。全套现代化的设备。我刚把买电冰箱的钱付完。你怎么样,亲爱的?”她边问边惊讶地向四周张望。“跟过去一样。欧达乌德太太怎么样?”
  “我说不清欧达乌德太太的情形是好是坏,”帕克太太很拘谨地说。
  “嗅……”盖奇太太说。
  “哦,我们从来没有真的吵过架,”帕克太太连忙说。“不过,朋友们也有疏远的时候。”
  然后,该邮政局长问孩子们的情形了。她换上一种对孩子们颇为关心的腔调。
  “塞尔玛挺好,”帕克太太用很清晰的声音说。“她跟一位律师结了婚。她干得很不错。”
  “还有雷。是叫雷吧?”盖奇太太问。
  因为你总得问问。
  “雷,”帕克太太叹了一口气,从上到下很平滑地拂了几下身上的罩衫。“雷也长大了。我想,他在做卖汽车的生意。他很快就要结婚了,跟一个挺不错的姑娘。”
  “跟谁?”
  “跟埃尔西·塔巴特,”帕克太太说。“她是从悉尼来的。”
  “真想不到呀!”盖奇太太说。
  别人过的日子听起来真是无比陌生。盖奇大大脑子里满是自己的生活。别的她已经不大相信了。现在她开始又是按又是拉小汽车门上那银光闪闪的捏手。
  她说:“如果你什么时候路过德鲁戈伊,一定去我那儿看看。为了过去的友情,我见到哪个老朋友都很高兴。”
  她相当有把握,帕克太太不会去她那儿,这便使这位前任邮政局长的心里平添了几分慷慨之情。帕克太太不会去看她,肯定不会。但是说来好笑,盖奇太太的邀请很让她高兴。她站在一堆石头中间,很满意地哺哺着。
  恰在此时,一道傍晚清冷的光照亮了天空和盖奇太太的脸。这张险因此,同时也因为这一阵子的夸夸其谈,而更显得恬静。
  “聊聊天对人总有好处,”她说。然后又大胆地补充道:“我总算快活了。”
  她在一个什么玩意儿上按了一下,便坐着那辆神奇的小汽车,慢慢地从这个地方开走了。
  艾米·帕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到门廊下面。她整个下午都在等待,希望看到过去生活的见证。可是看到的只是尚未开始生活的年轻人,以及没有表情或者表情和蔼的陌生人。因为她比这些人经历长年纪大,她的气管常出问题,用鼻子呼吸很不畅通,她总是把腰板挺得很直,不听别人说话,那副样子让人看起来觉得她很凶。有人说,那位帕克太太是个脾气很坏的老家伙。
  也许是,也许不是。她一直期待着发生什么事情,出现什么奇迹。因为没有发生,或者是发生了没有察觉,她变得特别爱发火。她常常非常生气地搔着腿,或者把脖子伸得老长,向远处悦目的景色张望着,可是因为眼神不济,当然难以看清。所以,有时候她很急躁,样子很难看。或者用往昔的回忆使自己得到一点安慰。这些她随心所欲摄取来的镜头,使她变得平心静气,甚至更加聪明。往事真是小圣人们创造的奇迹。
  当塞尔玛·福斯迪克回来——她回来的次数要比人们想象的多——发现母亲坐在那儿(她还是一位挺能活动的妇人呢!),觉得很惊讶。
  “你好吗,妈妈?”她问。
  因为她自己处于一种消极被动的状态,她便为别人的消极而气恼。自从发现文学的就力,她便常常手里拿本书,掩饰自己的懒惰。尽管她也读,还读了不少。她被伦理学迷住了。她还研究人类学。所以,她认为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儿,很有点可疑,或者是一种得了病的征兆。她怕母亲会在进入老年之后得癌症,需要细心照顾。如果真的患了癌症,作女儿的当然得替她付钱就医,她有钱嘛。但是来这问寒枪的小屋嗅一嗅有没有偷偷潜入的疾病的气味,可就不同了。因此,塞尔玛·福斯迪克在母亲的脸上搜寻这种衰弱的症候。
  “我没病,”艾米·帕克说。“我是因为喜欢,才在这儿坐一会儿的。”
  她如女儿、朝她那件外套的料子和一串珍珠微笑着,觉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她们碰了碰面颊。对于母亲,这是一种淡淡的快乐。她不再有那种把女儿据为己有的想头,因为已经失败了。但她确实参与了塞尔玛·福斯迪克生活的故事了。她间接地创造了这种故事,有时候便要求维护她对一些纯属自然的东西指责与忠告的权利。
  “你该有个孩子了,塞尔,”有一次她说。
  这位妇人——她的女儿,把脑袋转到一边,说:“我现在还不想要。这不单单是生个孩子的问题。”她耸了耸肩,生气了。
  “我不懂得你说的那些事儿,”母亲朝上撇着嘴唇说。
  她瞧着女儿那双手。母亲的手当然比她那双手强。她对那双像纸扇子一样合在一起搁在膝盖上面的手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她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有时候她问问女婿的情形。
  “福斯迪克先生怎么样?”她问。
  福斯迪克先生总是正准备和几个商人一起去钓鱼度假,要嘛就是瘘管出了毛病,有一次还得了十二指肠溃疡。他几乎总是给岳母捎话问安,因为他生性是个讲礼貌的人。对妻子的恋情并没有使他变得粗鲁。
  “我对达德利真是感激不尽,”塞尔玛·福斯迪克常说。她的眼睛甚至泪水盈盈。
  如此的谦卑令人吃惊,但是她却在这种谦卑之中使自己不断地更新。她在物质方面得到的东西太多了,那些得到更多财富的途径已经没有必要,因此便把注意力转向精神方面的提高与完善。她真希望能成为某个人的牺牲品,特别是成为丈夫的牺牲品,可是他一直没能给她这样的机会,除了他清嗓子时那副样子,以及他对西洋跳棋的人迷使她有点不堪忍受之外。因为某些微妙的、她也说不清的原因,她不大可能有孩子。有时候——下午或者傍晚,她两手空空,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对于她这真是一种悲哀,直到她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拿小孩怎么办。他们会把屋子弄得一塌糊涂,那些长大了的孩子则逐渐发现性的奥秘。她的身体当然还算可以,也可以说不太好。她有气喘病,这毛病人们经常记得向她问候,特别是那些对她有感激之情的人。
  有时候教区长来看望他们。塞尔玛·福斯迪克给教堂捐款,但不过分鼓励牧师。因为在她那个社交活动的圈子,他并不相宜。她变得为人慷慨,而且是有意这么做的。她送的稀罕东西或者捐的钱都远远超过场面的需要,她的眼睛常为自己的行为而激动得发红。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无法放纵自己,这种挥霍对于她只是成为一种必须。那是一种不为人们察觉的罪恶,就如同衣橱里藏着的杜松子酒,或者皮下注射器。到目前为、止,没有谁发现这种心灵深处的隐秘,除了她的母亲。
  她最喜欢给父母亲送礼,故意送那些价格昂贵的礼物。可是买了之后,心里又微微有些懊恼。她坐在自己的汽车里——现在她已经学会开车了——皱着眉头,驶过那些城郊的小屋和屠宰场,进入让人惊奇的乡村。在这样的地方,她可没有用武之地了。她沿着已经松了的铁丝网和落着尘土的树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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