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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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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是为了利害关系,站在胡雪岩这边。此外就只有一个陈世龙了,这个人也差不多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这件事跟他去谈,是不是合适,却成疑问。就算跟他谈了,他帮着胡雪岩做事,要靠他提拔,能不能帮着自己对付胡雪岩,又成疑问。

    千回百折的心事,绕来绕去,又落到胡雪岩身上。她觉得以后变化如何,犹在其次,眼前横亘胸中,怎么样也无法自我消除,而必得问一问的是:胡雪岩的变心,到底为了什么?

    因此,这夜工夫,她的心思集中在第二天如何去找胡雪岩,同时如何开口问他?这样设想着,便如跟那“没良心的人”面对面在吵架,心里又气愤,又痛快。气愤的是“他”说不出个道理,痛快的是把“他”骂了狗血喷头。

    等“骂”过了,她却又有警惕,不管如何,胡雪岩对她父母来说,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世界上哪里去找这样慷慨的人?就算他自己能忍受这顿骂,旁人也要批评她恩将仇报。这样一想,阿珠气馁了,同时也更觉得委屈了,真正吃的是有冤无处诉的哑巴亏!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又无法再睡。天气热,都要趁早风凉好做事,她身在客边,不能一个人睡着不起来。尤家倒不拿她当客人看,等她漱洗出房,厅里已摆好早饭,尤太太和七姑奶奶已端起碗在吃了。

    道过一声“早”,七姑奶奶看着她的脸说:“你的眼睛都凹下去了。一

    定一夜没有睡着,来,吃了早饭再去睡。“

    阿珠不作声,只看着早饭发愁。松江出米,一早就吃炒饭,她的胃口不开,只想喝碗汤,吃不下饭。

    “你们吃吧,”他说,“我不饿!”

    尤太太一听这话,便放下筷子,伸手到她额上摸了一下,又试试自己的额头,皱眉说道,“你有点发烧,请个郎中来看一看吧!”

    “不要,不要!”阿珠自觉无病,“好好的,看什么郎中?五嫂也真想得出。”

    “那么先弄点药来吃。”

    尤家成药最多。都是漕船南来北往,从京里有名的“同仁堂”、“西鹤年堂”等等有名的大药铺中,买了带回来。当时便用老姜、红枣煎了一块“神曲”,浓浓地服了下去。出了些汗。觉得舒服得多,但神思倦怠、双眼涩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她心里还有事放不下,想去看看她父亲,却又怕遇见胡雪岩,夜里所想的那一套,此刻整个儿推翻了,她自己都不明白,怕的是什么呢?是怕跟胡雪岩翻脸,以至于为她家父母带来纠纷,还是怕自己受不住刺激?甚至是怕胡雪岩面对面为难受窘?

    精神不好,偏偏心境又不能宁境,烦得不知如何是好呢。想想真懊悔有此一行!不管怎么样,在自己娘身边,就算发顿脾气,哭一场,也是一种发泄。现在不但没有人可为她遣愁解闷,还得强打精神,保侍一个做客人的样子,其苦不堪!

    想想又要恨胡雪岩了!是他自己跟她父亲说的,让她到上海来玩一趟。

    带了出来,却又这样一丢了事,这算是哪一出?别的都不必说,光问他这一点好了。如果他说不出个究竟,便借这个题目,狠狠挖苦他几句,也出出从昨天闷到此刻的一口气。

    这样想着,精神不自觉地亢奋了,于是趁七姑奶奶不在场,向尤太太说道:“五嫂,我想去看看我爹。请你派个人陪了我去。”

    “那现在。不过你身体不大好,不去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过几天就要到上海,那时候再碰头好了。”

    “还是去一趟的好,不然我爹会记挂我。”

    说到这个理由,尤太太不便再劝阻,正在找人要陪她到老张船上,恰好陈世龙来了。

    “来得巧!”尤太太一本正经地向他说:“你好好陪了她去看她爹,拣荫凉地方走!她在发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尤家,拣人家檐下,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走。陈世龙照顾得很周到,三步一回首地探视,口中不断在说:“走好走好!”那样子既不象兄妹,又不象夫妇,引得许多人注目。阿珠有些发窘,心里嗔怪:又不是黑夜,路也很好走,何苦这样一路喊过去,倒象是有意要引人来看似的。

    走出巷子,豁然开朗,临河是一条静悄悄的路。阿珠遥望着泊在柳荫下的船,忽然停住了脚,喊一声:“喂!”

    陈世龙闻声回头,奇怪地问道:“你在跟哪个招呼?”

    “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你的话问得可要发噱?”

    “原来是叫我。有话说?”

    “自然有话说,不然叫住你做啥。”阿珠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话?“

    “什么话?听哪个说?”

    “你是装糊涂,还是怎么?”阿珠有些生气了。

    “喔!”陈世龙才明白,“你是说胡先生。他的话很多,不知道你问的哪一方面?”

    “自然是说到我的!”

    “这倒没有!只说要赶到上海去接头生意,过几天再来接你,这当然不大对!”

    听得这句批评,阿珠心里舒服了些,“连你都晓得他不对!”她冷笑道,“说好了让我到上海夫玩一趟,结果半路里放人家的生,这不是有意欺侮人!”说到“欺侮”,又想起胡雪岩的无端变心,顿觉百脉偾张,眼眶发热,一下忍不注,便顿着足,且哭且说:“他是存心好了的,有意欺侮我!有意把我丢在半路上!他死没良心!”

    陈世龙有些发慌,也有些伤心。从湖州一路来,他下了许多功夫,谁知她一寸芳心,仍旧在胡雪岩身上。不过转念一想,他把已馁之气又鼓了起来,女人的委屈,最伯郁积在心里,朝思暮想,深刻入骨,那就不容把她的一颗心扳转来,象这样大哭大闹,发泄过了,心里空荡荡的,反倒易于乘虚而入。

    因此,他默不作声,只把雪白的一方大手帕,递过去让她擦眼泪。这个小小的动作,不知怎么,在阿珠的心里居然留下了一个印象,同时也唤起了回忆,想起在湖州一起上街,他总是拿这样一方手帕,供她拭汗。

    心无二用,一想到别的地方,便不知不觉地收住了眼泪,自己觉得有些窘,也有些可怜。拿手帕擦一擦眼泪,醒一醒鼻子,往前又走。

    “慢慢!”这回是陈世龙叫住了她。等她回过身来,他又问道:“到了船上,你爹问起来,你为什么哭,该怎么说呢?”

    阿珠想了想答道:“我不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可以,你爹来问我,我不能装哑巴。”

    “你……”阿珠这样叮嘱,“你只说我想家。”

    “好了。走吧!”

    到了船上,老张果然诧异地问起,阿珠不作声,陈世龙便照她的话回答。

    “那总是受了什么委屈,在别人家作客……”

    “跟人家有什么相干呢?”阿珠抢着说道:“尤家是再好都没有了,爹不要冤枉人家。”

    “那么是什么委屈呢?不然不会好端端地想家。”

    “我想,”陈世龙说,“大概是胡先生不让张小姐到上海去的缘故。”

    “这你不要怪他。他跟我说过了,一到上海,碌乱三千忙生意,照顾你没工夫,不照顾你又不放心。等事情弄得略有些头绪了,再来接你,好好去玩两天。这话没有啥不在道理上,你很明白的人都想不通?”

    阿珠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冷笑,听完,愤愤地说道:“他这张嘴真会说!骗死人,不偿命。现在也只有你相信他了。”

    “怎么?”老张大为惊诧,看她不答,便又转脸来问陈世龙:“阿珠的话,什么意思?”

    陈世龙自不便实说,但光是用“不知道”来推托,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觉得最好避开,让他们父女私下去谈。

    于是他说:“你问张小姐自己!”接着,走出船舱,上了跳板,在柳荫

    下纳凉。

    “阿珠!”船里的老张神色严重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怎么说?说人家不要我了?这话似乎自己作践自己,她不肯出口。如说胡雪岩变心了,话不够清楚,打破沙锅问到底,依然难以回答。因而阿珠觉得很为难。

    “说呀!”老张催问着。

    想了半天,她答了这佯一句:“我懊悔来这一趟的!”

    老张听不懂她的话,着急的说,“你爽爽快快的说好不好?到底为了啥?”

    “你不要来问我!你不会去问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胡雪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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