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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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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事,破老汉阴沉着脸给我看。我笑嘻嘻地递过一根纸烟去。他抽着
烟,望着老黑牛屁股上的伤痕,说:“它老了呀!它救过人的命……”
    据说,有一年除夕夜里,家家都在窑里喝米酒,吃油馍,破老汉忽然听见牛
叫、狼嗥。他想起了一头出生不久的牛不老,赶紧跑到牛棚。好家伙,就见这黑
牛把一只狼顶在墙旮旯里。黑牛的脸被狼抓得流着血,但它一动不动,把犄角牢
牢地插进了狼的肚子。老汉打死了那只狼,卖了狼皮,全村人抽了一回纸烟。
    “不,不是这。”破老汉说,“那一年村里的牛死的死,杀的杀(他没说是哪
年),快光了。全凭好歹留下来的这头黑牛和那头老生牛,村里的牛才又多起来。
全靠了它,要不全村人倒运吧!”破老汉摸摸老黑牛的犄角。他对它分外敬重。
“这牛死了,可不敢吃它的肉,得埋了它。”破老汉说。
    可是,老黑牛最终还是被人拖到河滩上杀了。那年冬天,老黑牛不小心踩上

了山坡上的暗洞,摔断了腿。牛被杀的时候要流泪,是真的。只有破老汉和我没
有吃它的肉。那天村里处处飘着肉香。老汉呆坐在老黑牛空荡荡的槽前,只是一
个劲抽烟。
    我至今还记得这么件事:有天夜里,我几次起来给牛添草,都发现老黑牛站
着,不卧下。别的牛都累得早早地卧下睡了,只有它喘着粗气,站着。我以为它
病了。走进牛棚,摸摸它的耳朵,这才发现,在它肚皮底下卧着一只牛不老。小
牛犊正睡得香,响着均匀的鼾声。牛棚很窄,各有各的“床位”,如果老黑牛卧
下,就会把小牛犊压坏。我把小牛犊赶开(它睡的是“自由床位”),老黑牛“扑
通”一声卧倒了。它看着我,我看着它。它一定是感激我了,它不知道谁应该感
激它。
    那年冬天我的腿忽然用不上劲儿了,回到北京不久,两条腿都开始萎缩。
    住在医院里的时候,一个从陕北回京探亲的同学来看我,带来了乡亲们捎给
我的东西:小米、绿豆、红枣儿、芝麻……我认出了一个小手绢包儿,我知道那
里头准是玉米花。
    那个同学最后从兜里摸出一张十斤的粮票,说是破老汉让他捎给我的。粮票
很破,浸透了油污,中间用一条白纸相连。
    “我对他说这是陕西省通用的。在北京不能用,破老汉不信,说:‘咦!你们
北京就那么高级?我卖了十斤好小米换来的,咋啦不能用?!’我只好带给你。破
老汉说你治病时会用得上。”
    唔,我记得他儿子的病是怎么耽误了的,他以为北京也和那儿一样。
    十年过去了。前年留小儿来了趟北京,她真的自个儿攒够了盘缠!她说这两
年农村的生活好多了,能吃饱,一年还能吃好多回肉。她说,黑肉真的还是比自
肉①好吃些。
    “清平河水还流吗?”我糊里糊涂地这样问。
    “流哩嘛!”留d;JL“咯咯”地笑。
    “我那头红犍牛还活着吗?”
    “在哩!老下了。”
    我想象不出我那头浑身是劲儿的红犍牛老了会是什冬样,大概跟老黑牛差不
多吧,既专横又慈爱……
    留小儿给他爷爷买了把新二胡。自己想买台缝纫机,可没买到。
    “你爷爷还爱唱吗?”
①  黑肉:瘦肉或精肉。白肉:肥肉。

    “一天价瞎唱。”
    “还唱《走西口》吗?”
    “唱。”
    “《揽工调》呢?”
    “什么都唱。”
    “不是愁了才唱吗?”
    “咦?!谁说?”
    关于民歌产生的原因,还是请音乐家和美学家们去研究吧。我只是常常记起
牛群在土地上舔食那些渗出的盐的情景,于是就又想起破老汉那悠悠的山歌:
“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如今,“好光景”已不仅仅是
“受苦人”的一种盼望了。老汉唱的本也不是崖畔上那一缕残阳的红光,而是长
在崖畔上的一种野花,叫山丹丹,红的,年年开。
    哦,我的白老汉,我的牛群,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贾平凹
火    纸
    崖畔上长着竹,皆瘦,死死地咬着岩缝,繁衍绿;一少年将竹捆五个六个地
掀下崖底乱石丛里了,砍刀就静落草中,明亮亮的,像遗失的一柄弯月。现在是
汉江垂暮时分,半天劳作可以暂作歇息,少年便从一石板下取出三块浆粑糕来
啃,一边茫然地望着崖下江面。浆粑糕是用槲叶包蒸的,形如粽子,剥开,槲叶
的脉络就清晰地印在糕上,正待吃,乌鸦旋即在头顶上飞。乌鸦没有发现石板下
的藏物,却不放过少年吃嚼时掉下来的糕渣,甚至从他手中衔下一小块而倏然飞
去。江面上恰好有一只梭子船过,疾行如飞,锯齿般的崖,这一齿才看见了船
尾,那一齿又见着船首。船首上是站着持篙的人,狼一样的嗓子在唱歌:
你拉我的手,
我就要亲你的口。
拉手手,
亲口口,
咱们两个山圪崂里走……
    这是沿江送人去北山密林割漆的船,朝从两河关出发,夜到葫芦镇停泊。葫
芦镇上有孙二娘的茶社;据说水上人乏乏的了,一摊散肉躺在竹椅上,茗茶,抽
烟,看着孙二娘弹着琵琶软软地唱山歌。歌听得多了,回忆常在心上,一蓑一船
在水上漂了,唱这些没皮没脸的骚歌,享想象中的福。少年想:爹就是坐在这船
到北山密林里割漆的,百里千刀一斤漆,爹的衣裳破成絮絮,在一握粗的漆树上

开人字刀,插贝壳片。漆树是苦命的树,一年春秋两季挨刀,粗处的皮挨得不能
再挨了,向细处挨,直到好皮割完,好汁流干;树死了,爹也死了。爹是中漆毒
死的。爹虽不。i'D漆,每次开刀时说“你是七(漆),我是八”,但漆汁溅在衣裳上
洗不掉,溅在手上脸上也洗不掉,手脸便烂起来,烂得像漆树一样也没有好皮,
就死了。
    崖畔下有人在喊,其声尖锐,后来就骂:“狗子阿季,你在山上又跑阳了
吗?!”阿季是少年的名,是小名,大号姓刘名季。狗子是七里坪火纸坊王麻子家
的狗,狗常随着王麻子的女儿丑丑,同伙们就作践阿季,说阿季二十多了没见过
女人,不如狗子福分大。阿季就往崖下走,一面看夕阳从汉江下游处照上来,在
一面石壁上印一个圆圆的淡红,便发现自己在竹林里形影俱清,肌发也为绿了。
    河滩上,同伙们已经缚好了柴筏子,将砍下的竹捆垒上去,末了就帮阿季缚
筏子,运了气一口吹饱了两个拉车轮内胎,系在筏下,竹捆也垒上去了。
    “阿季,你见着王七吗?”
    “没有。”
    “他坐在梭子船上,割了三十斤漆,他又发了!”
    “他发肿了,我也不去割漆!”
    “凭这砍竹,你能见女人的腥吗?你不给你爹生个孙子,你就不是好儿子!”
    “回吧,天不早啦。”
    阿季跳上竹筏,篙一点,筏倏忽冲到江心,一横头顺水而去。同伙们的竹筏
也撵上来,七张八张筏头尾相接列成一字。行至七里坪,天已经彻底黑了,看得
见村口的火纸作坊,窗口红得像血,咯吱,咯吱,缓慢的,沉重的水轮声匝地过
来,沉沉地又落在江水里。阿季无由地打一个冷颤,一听见这水轮声他就激动,
偏磨磨蹭蹭不往前边走。
    “阿季,你不交竹了吗?”
    “你们先走,我就来。”
    七八个人负重了湿竹走在作坊前的土场上,眼睛全朝砸竹坊门口看,砸竹坊
梁上吊一盏油灯,光圈红晕,如一轮太阳,那水轮立旋,带动了一搂粗的方形木
榫,丑丑就坐在木榫旁边拨竹绒。木榫升起,露出她小小的身形和白白的脸,木
榫落降,不见了小小的身形和白白的脸。阿季真担心丑丑一时走了神,或者打了
盹,那木榫要把她也砸成肉茸的。当然阿季是多余的担心,丑丑在作坊里拨了两
年竹绒,一次皮毛也没伤过。那只狗子从作坊里蹿出来,大声咬,直向阿季进
攻;不会说人话的狗子偏咬说人话的狗子,同伙们就很乐。
    “丑丑,你的狗子要咬死阿季了,你也不管吗?”
    砸竹坊里的水轮声大,丑丑没听见,压纸坊里的王麻子却出来,凶声恶气地
说:“叫什么呀?不来过秤,今Et我就不收了!”

阿季在心里直骂:“十个麻子九个怪,一个不死都是害!”
2
    麻子最不放心的是砍竹的这帮少年,但又不能太得罪,因为火纸坊是他私人
开办的,火纸原料的青竹是砍竹人卖给他的。他对于他们,见不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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