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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 作者:黄蓓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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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次的奇遇讲给艾早听? 如果告诉了她,她的表情会是什么样?1991 年初秋,陈清风离开旧金山,向北穿过俄勒冈州,越过哥伦比亚河.从西雅图起飞,跨越茫茫无边的加拿大国土,来到美国最北部的阿拉斯加。
    陈清风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单单挑选了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作为自己的旅行目的地? 难道是那里广袤的原始松林给了他一种启示,他要去实现给我和艾早的许诺:寻找两块一模一样的琥珀? 应该不是。陈清风没有那么傻。男人们对于诺言从来就没有女人看得重。他飞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球边缘,只因为他想要从头到脚地看遍世界。
    “阿拉斯加”是阿留申语,意思是“白色的陆地”。当年阿留申人来到阿拉斯加半岛,看到了这片白雪覆盖的无边大地时,嘴巴里喊出一个惊叹词:“Aldska! ”这个词便成为美国最大的一个州的州名。
    在19世纪上半叶,阿拉斯加还是俄国的领土。雄心勃勃的彼得大帝一直想知道北美大陆是不是跟亚洲大陆连在一起,又想找到一条从俄国通往中国和印度的海路,就派出维图斯·白令率领船队极地探险。他们穿越白令海峡之后,发现了阿拉斯加。1867年,美国国务卿花720 万美元从俄国人手中买下了这块土地。当时俄国人自以为花钱甩掉了一个麻烦的包袱,一百年之后,阿拉斯加盛产的黄金和石油使老毛子懊恼得要打自己耳光,因为他们丢弃的其实是一个装满了金币的钱袋。
    初秋的这一天,陈清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双肩背的旅行包,走出繁忙的安卡雷奇国际机场。他嗅到了夹杂着冰雪和松针清香的氧浓度极高的空气,那种独特的使鼻腔刺痒的清冽气息令他浑身一震,他的心脏因为激动而紧缩起来,他的思维却在湛蓝的天空下发散开去,探触到一种混沌初开的自由和快乐。
    他沿用着自古到今无数背包客用过的方法:边打零工,边一步步地深入阿拉斯加山脉和伯罗克斯山脉之间的辽阔谷地。一路上他在餐馆端过盘子,帮人做过油漆工,替养老院劈过木柴,为农妇修过栅栏,还在奶牛场挤过牛奶。,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陈清风学会了许多当地人取暖的办法,还购买了毛皮的帽子,手套,靴子和坎肩。他还买了雪天用的护目镜,这样的话,当他极目远眺皑皑雪山时,他可以长时间地睁大眼睛,把他从未见过的北极风光尽览在心。
    初冬,他进入了全美最高山峰德纳利山。
    古老的冰川如传说中的睡美人,披着银光闪闪的长袍,千年万年保持着同一种矜持的睡姿。
    走在积雪齐膝的森林中,四周安静得能听到美人的呼吸和心跳。从树枝上扑簌簌掉落的雪团惊起机灵的松鼠,它们高竖着毛茸茸的尾巴,哧溜一下子从雪地上蹿过去,留下几行浅浅的爪印。一头驯鹿从大树后面转出来,脑袋上的鹿茸像纵横交叉的发报机天线,阳光下闪出一种银灰色的柔滑漂亮的光泽。他站住不动,欣喜地盯视这头会拉圣诞雪橇的温顺的动物,想象它的祖先是不是真的跟圣诞老人有过交往。
    他跟它招呼:“嘿,伙计! ”驯鹿歪着头看他,乌黑的眼睛里是孩子般的好奇,因为在它有限的生命里还没有见过一个黑发黄肤的中国人,也没有听到过“伙计”这种奇怪的语言。
    他掰下一根折断的树枝当棍子,借助它的支撑,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积雪下面全都是倒塌的树木和绊脚的荆棘,每踏出一步,都有可能落入一个小小的陷坑,鹿皮靴子卡在雪下的树权中,转前转后好不容易才能拔出来,皮帽子里已经热腾腾蓄满了汗。体力消耗太大了,如果不是经常想到鲍勃家院子里的那两块石锚,他没有勇气穿过这片原始状态的森林。
    然而他还是不幸地陷入了绝境:当他举目眺望一头在雪地奔跑的银色的北极狐时,他的一条腿忽然踏空,陷进一个大树倾倒后留下的雪洞。他的整个身体跟着倒过去,不由自主地下陷,温柔而舒适地坠落。他越是挣扎,坠落的速度越快,像是雪洞里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他不由分说地往下扯,一定要把他拉进洞中同归于尽。他感觉积雪没过了他的腰际,又迅速没过他的双肩。他趁着还能呼吸,张开嘴,嘶声高喊:“救命! 救命! ”他的声音惊动了四面树上的积雪,雪团争先恐后地啪啪坠落,打得他张不开眼睛。松鼠们不知所措地四处逃窜,雪粉飞扬起来,周围的世界暗无天日。
    当陈清风在绝望地坠落、沉没、陷入灭顶之灾时,他脑子里最后想到的一个人是谁呢? 几年后,当他在布法罗大学我租住的宿舍里把这件事讲给我听时,我很想就这个问题问一问他。可我的话几次涌到嘴边,最终又咽回肚里。
    他想起谁,那是他的权利,我不应该逼他回答。
    回答的话也未必是真。不管他想到了谁,他最后拥在怀中的那个人是我,这就够了。肌肤相亲是爱的终极状态,跟精神的渴求也许一致,也许不一致。我希望是一致的,万一不是,我也该满足。
    陈清风大难不死,是因为他的呼叫声引来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旅行者——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拍摄阿拉斯加麝牛照片的亚当斯先生。亚当斯常年在野外行走,生存经验异常丰富,他奔过来喝令陈清风别动,然后把一根树棍伸过去,让陈清风双手抓紧,拼出全力把这个脸憋成紫色的中国人拉出雪坑。
    亚当斯把瘫软无力的陈清风半拖半拉地弄到附近一个私人农场,灌下一茶缸热腾腾的牛奶,又让他睡足一觉,确信无事后,才留下一张名片,重新进入森林。
    陈清风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农场以饲养麝牛为主业,场主是一对叫乔治的中年夫妇。麝牛的外形有点像西藏牦牛,但是牦牛角弯曲向上,麝牛角却像耳朵一样地耷拉下来,只在末端抬起,跟地面平行。据说这是一种史前动物,大概在第四纪冰川结束时,从亚洲和欧洲迁移到美洲。最早的美洲人,很可能就是追着这些牛群来到这片大陆的。现在麝牛在欧亚已经绝迹,残留在阿拉斯加的这部分,因为人类大量捕杀,正在日益稀少。乔治夫妇所做的完全是公益事业:人工繁殖麝牛,待小牛长大后,以低廉的价格卖出去给别的农户饲养,目的仅仅是维护阿拉斯加的麝牛种群数量。
    乔治先生身材高大,灰白色头发,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左边脸上缺了一只耳朵,是几年前在一场暴风雪中活生生冻掉的。乔治太太面相和善,脸颊终日通红,是紫外线灼伤和野外冻伤留下的印记。夫妇俩终日乐哈哈面带微笑,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过着发达社会里的最原始的生活,毫无怨言地为生态环境奉献精力财力。
    陈清风被这一对纯朴夫妇的高尚行为深深打动,他留了下来,在农场度过了一个冬天,不收分文地帮乔治夫妇照顾那些怀孕的母牛。
    来年开春,他伺候的母牛接二连三生下了小牛之后,他把那些牛犊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又等着亚当斯来帮他拍下好些照片存念,这才恋恋不舍地告别农场,搭便车返回安卡雷奇。
    1992年秋天,我在南京大校场机场接到了艾早。
    艾早在海南生病了,病得很重,每隔两天就要发高烧一天,体温超过四十度,像是疟疾.又不很典型。用了治疟疾的最好的药,却无缓解。西医猜测说,怕是海南疟疾的亚变种,一时间还摸不着治愈渠道。又看中医,中医说是湿热蕴聚,疫毒炽盛,什么什么的,开了方子,煎药吃下去,依旧见不到疗效。艾早黄皮寡瘦,下楼梯腿都打抖,高烧一起来,人像是架在蒸笼上,周身通红,谵妄胡话,辗转不安,有一次在昏迷中还莫名其妙地喊出“艾多”。艾多死去快二十年了,家里人很少再提起他,艾早忽然喊他的名字,使张根本心惊肉跳,汗毛凛凛。他不敢再耽搁,买了两张飞机票,趁艾早不发烧的时候,把她送回南京。张根本说,海南那地方,医生是半吊子水平,折腾多时连个病因都查不出,回家乡住院他才能放心。
    可是张根本把艾早扶出出站口,交代给了我,转身又上到候机厅,搭原班飞机回去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再看我身边瘦弱得风吹就要倒的艾早,切齿大骂:“还有没有人性啊? 就这样拍拍屁股走路,不怕飞机掉下来摔死? ”
    艾早虚弱地倚住我,竭力帮着张根本说话:“艾晚,你不做生意你不懂,公司里的事情一天都离不开人,我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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