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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杜鹃 白杜鹃 作者:桂恒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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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坡、石门口、大斛山、江家(土旁)、高庙岗、醉仙山、神龙岗的工事、堑壕荡涤而平。大自然在四十三天中表现的烦躁、闷热终于倾泻出来。老百姓没有看到风暴吞没饥饿疲惫的红军。他们说:天不灭红军!
    沈泽民站在光宇山上,望着撤围的红军队伍,长长舒了一口气,甚至流下了眼泪。昨天他住在军部没有走,和吴焕先在一起。现在他跟随红二十五军一起行动。有关红军的作战行动决定,都由他与吴焕先等省委成员商量研究。有时候他亦单枪匹马,往来于军队与地方之间,随地驻扎开展工作。沈泽民常常为没有军事上主持人而担忧。他向中央报告:“我们军长和军政委和师长都是游击出身的人,没有受一点军事上专门教育。”唯一的师长姚家芳是黄埔四期生,他却不信任,一直对姚耿耿于怀,说他是第三党。他说:“泽民完全不懂军事,是中央所晓得的,”但他又不得不管,暴风雨后,光宇山显得空气新鲜,沈泽民心清好起来,他忽然想起吴焕先妻子的随军问题,七里坪没有拿下来,老婆可不能丢啊!在这艰难困苦的磋砣岁月,凝结着他和吴焕先一种特殊关系,有时争吵得气冲斗牛,但他们又情同手足。
    七里坪战役之前,沈泽民巡视部队回到军部。他忽然喜笑颜开地对吴焕先说:“呵呵,我今天看见一个人,她长得很美啊!”“谁?”吴焕先惊讶地问。“我们军长同志金屋藏娇哟!”
    沈泽民是在回程的路上碰到曹干先的。她走在打粮队伍的战士们中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他本想批评战士们注意军人形象,一打听才知是军长爱人曹干先。沈泽民也被吸引了,他也上去和她说上几句话。除了初进金家寨蒋曰英给他留下难忘的印象,曹干先又闯进沈泽民人生向往中来了。他嘻嘻地笑着说:“甭着急,我把她给你带来了!”
    省委书记的一句话,说得吴焕先心中起了波澜。
    吴焕先妻子曹干先是曹学楷的老妹子,小名六姑,和戴继伦也是姑表兄妹。曹学楷、戴继伦被张国焘杀害之后,他就怕见妻子的面,觉得不好解释。有一次部队行军路过家乡四角曹门,妈妈在竹林巷茶棚里烧水给过往队伍战士们喝。吴焕先看见了母亲喊一声“娘!”吴妈妈从茶棚里走出来看儿子,忽然有位大嫂朝吴焕先吆喝起来。“七相公,你瞄是谁来了!”
    曹干先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手腕儿挎着竹篮子,还拎着一个小布包,从倒水河那边走了过来。茶棚里顿时雅雀无声。在场的好几个中年妇女,都不由眨动着两眼,瞧着即将到来的人儿出神。吴妈妈两眼热热地瞅着儿子,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你前次从家门口路过,就没跟你媳妇照面……村里人嘈嘈开了,她的两个眼窝都哭红了。唉!你俩到底为啥事儿……”
    吴妈妈的话被周围的妇女们听到了。曹干先一走上河岸,她们都借口离开了。茶棚底下就剩下娘儿俩。
    恰在这时,曹干先满面鲜红地闪了进来。她随手把竹篮子放在桌上,对婆婆说:“娘,你给他们开饭,篮子里有芝麻饼子、腊肉、鸡蛋……”忙又把个小包包递给警卫员姚小川说:“大兄弟,难为你了。你们整天行军打仗,没少跑路,这里面包着几双鞋袜,有你两双,也有他的……
    她仿佛负有什么特别使命要匆匆离去,见了面也不跟丈夫打个招呼,看样子就想走了。
    吴妈妈在一旁乐嘻嘻地说:“儿呀,不急不急,先让他们吃饭……”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罢了饭。姚小川这才把嘴一抹说:“首长,我先去打前站,在箭场河街口等你……”说着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吴焕先这才领着媳妇来到箭场河街上,转了几家杂货店,给妻子扯了七尺青蓝色阴丹士林布,还给母亲扯了块棉布衣料和二嫂侄女买了点东西。这才依依不舍地送妻子到路口,说:“六姑,难为你了,回家去吧。”
    曹六姑说:“焕先,我知道你为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你是为俺学楷、继伦哥的事怕见俺,我不怪你。可惜我继伦大哥的媳妇香莲姐都急疯了……”吴焕先欲语无言。
    沈泽民不是跟吴焕先开玩笑,曹干先真的被他带到了大畈。“军长,你屋里人来了。”桃小川笑嘻嘻地向他报告。
    “报告长官,你嫂子拥护红军来啦!”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说话像铜锣一般清脆、行动似霹雳火一样泼辣的妇女,旋风般地猛扑进来,挺在吴焕先面前。她是妇女委员方志汉。
    吴焕先妻子曹干先,随后才羞羞答答地跟进屋来,臂上挽着个小包袱,一手还拎着个吊葫似的干粮布袋。她的身上罩着一件阴丹士林的大襟衣衫,是去年八月间夫妻茶棚相逢时,吴焕先领她在箭场河街上扯的衣料。一条洗得灰白的粗布裤子,膝盖上打着两块黑布补丁,十分引人注目。结婚时剪的披毛装,如今又扎成个喜鹃尾巴儿,紧紧地挽在脑后。额头上搭着一块印花布头帕,把个髻儿捂得严严实实。半年多不曾相见,她也消瘦了许多,那么一张汤圆似的脸盘,仿佛经过一番雕刻似的,白皙柔嫩的容颜,增添了一抹淡淡的茶褐色。一双野葡萄似的黑眼珠儿,闪烁着甜蜜动人的光彩。偶一流盼,恰好跟丈夫的目光碰在一起……
    “当个球军长,见一面都这般难。日后要坐上皇帝,说不定还要击鼓升帐!”方志汉和吴焕先关系非同一般,一见面就数落个没完。方志汉又说:“我先问你,红二十五军管得起饭,管不起饭?”
    “哎呀,有我吴焕先吃的,就不会把你饿着!嫂子来得正是时候,好给部队教教歌子,鼓鼓战斗情绪。”
    方志汉笑了,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
    晚上,一弯脉脉含笑的新月牙儿,早已飘向大山的西边,渐渐地隐没下去。吴焕先从七十五师驻地返回军部,一路上唱着从方志汉那儿学来的《土地革命歌》,就是后来程坦改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的前身。妻子还在灯下做针线活儿等他。吴焕先进门就喊:“六姑,有吃的吗?”
    正要动手去解布袋时,却又被妻子一把夺了过去,紧紧张张地搂在怀里。“嘿嘿!你不解开,我也摸了个差不多,不是晒干的馍块,就是吃剩的米饭,里面疙疙瘩瘩的,说不定是讨来的残余剩饭……”
    “七相公,你莫白扯!作贱人呢……”妻子急得眼里噙着泪花。可她马上一语道破“天机”,“红军、游击队可以到白区打粮,俺就打不来一点儿吃的么?莫把人瞧扁咯!”
    “打粮?”吴焕先全明白了。他痴呆地偎着妻子坐了下来,轻轻抬起一只手臂,搭在妻子肩头,凝神地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抹下了眼泪:“我这个家门口的游子,只有苦你,没得法子帮你,你在家又当儿子又做媳妇,还得四下里奔走……打粮!”
    妻子忙把丈夫的嘴巴一捂,说:“你别再说这话儿。”随后才低声细语道:“俺这个不中用的,儿子当不了,媳妇也没做好。成亲两年多了,俺都没开怀,给你连个讶子也没抓下,对不住你呢!俺都羞得没脸见你……”
    “别说傻话,这年月抓下个娃儿,也养不活……这样就好!”
    妻子娇喷地瞥他一眼说:“志汉嫂子说了,跟上个当红军的哥哥,就得多养几个份子,长大也好当红军……”
    吴焕先说:“我知道了,是志汉嫂子约你来的?”
    曹干先说:“志汉嫂子说,多养几个娃儿也是对革命作贡献,日后长大成人,就像咱家门前的倒水河水,流也流不断……”
    夜深了!灯也黑了!吴焕先搂着她相依为命的妻子睡熟了!
    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打粮的队伍回来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身背的、肩挑的,牲口驮的,如同打了胜仗一样满载而归。谁也没想到,吴焕先的妈妈也背着一布袋粮食,跟在打粮队伍中。箭场河一带的红军战士,大都认识吴妈妈,于是不约而同地迎上去,“大娘长、大娘短”地喊起来。老经理吴维儒正要领着吴母去见军长时,省委书记沈泽民来到现场。他就当面介绍说:这是军长的娘,一个人跑到光山边界去讨饭,半路上被他截了回来……
    吴母没有见过沈泽民,他只见过张主席、徐总指挥。也不知道这个矮个人儿就是省委书记。就摇摇晃晃地坐到路旁撩起衣襟抹眼泪。她说媳妇脸皮薄,出去讨不到什么,我老婆子出门能抹开脸,张得了口……”
    母亲的话被战士们听得真真切切。军长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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