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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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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清冷的霜辉,似在不屑地嘲讽我们的愚昧。母亲又在下面催促了,还死站着干啥?你倒是快点刮啊! 
  我便顾不得许多,手里的铁门镣子已经在伸出来的舌苔上慌忙刮动起来。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母亲也在轻轻地替我数数。通常,我数着数着就数忘了,不知道下面该是第几下。只记得坚硬而又冰冷的金属在自己的舌苔上一下一下刮磨着,唾液都是咸涩的,舌头渐渐木了,僵了,最后完全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动也不能动了。 
  当母亲宣布结束的时候,舌头好像完全不是我自己的了,怎么也收不回嘴里来。回家的路上,母亲问我还疼不疼。我木讷地摇摇头。我说舌头好像胖胖的。母亲说那是麻了,麻了就不疼了。果然,第二天那疼痛似在减轻,吃东西也觉不出什么味道,像在嚼一团棉花。再过上三两天,舌苔上的水疱竟自动消失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接下来我又开始跟着大伙儿一起寻找—切可以吃的东西以抵御无处不在的饥饿。 
  但是,我永远也无法忘却那个寒冷的腊月天。那天夜晚似乎星星很稀少,月光洒满了结霜的土地,我和母亲踩着薄霜覆盖的青白色小路影影绰绰地朝队部的方向走去。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跟着母亲去刮自己溃疡得一塌糊涂的舌苔,那天晚上以后,我再也没有采用这种古怪而又荒唐的治疗手段。事实上,那晚之后就连一向虔诚之至的母亲也不敢轻易再带我去那个地方了,她一定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那是我第一次碰见他,那个卑微的癞呱子脸。 
  这之前,我从来也不曾见到过如此可怕的一张活人的颜面。母亲一定是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女人的胆子毕竟很小。母亲后来一直近乎顽固地认为那晚自己撞到了鬼,就是传说中的白脸无常。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天色稍微黑沉—些,母亲断然不敢出门走动了,就连上茅房也要我们几个孩子陪着她出去。 
  许多年过去之后,当我读到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才真正见识了卡西莫多那副丑陋无比的怪相貌:“……那个四面体的鼻子,那张马蹄形的嘴,小小的左眼为茅草似的棕红色眉毛所壅塞,右眼则完全消失在一个大瘤子之下,横七竖八的牙齿缺一块掉一块,就跟城墙垛子似的,长着老茧的嘴巴上为一颗大牙践踏着,伸出来好似大象的长牙……这一切又都表现出一种神态,狡狯、惊愕和忧伤……”我这才试着重新回忆起那年和母亲在队部库房门前的一次遭遇——这对于年幼的我或胆怯的母亲都不啻为一场噩梦。 
  我得承认见识贫乏或愚昧无知通常是人最致命的问题,它无端地给很多原本稀松平常的人或事涂抹上神玄乃至恐怖之极的色彩。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跟神啦鬼啦的荒唐东西联系在一起,对所有反常的表象统统以人死后的阴魂之类的想象物来替代或加以描述,使人们谈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回想那些年整个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是怎么对待一个皮肤病患者的,我依然感到心惊肉跳,感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也感到了一丝羞愧,仿佛过去的一切真的又在眼前重演了。 
  那天晚上,当我和母亲蹑手蹑脚来到库房门前并开始虔诚地进行一次溃疡治疗的时候,我和母亲不约而同地看到了那个猥琐的怪人,那个白花花脸的外乡人。或者说,他突然像一条伺机发怒的老狗从旁边的窝棚里警觉地蹿了出来。这之前,我们已经依稀听说村里新来了一个外乡人,就住在队部的窝棚下面,而且,是经过队里某个重要人物批准的,他可以住在这里,同时帮忙看管队部的房物,可是我们一直还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呢,因为白天他极少出门,总是蜷缩在窝棚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天气实在太冷了。当时我刚刚伸出自己的舌头,手里的铁门镣子和舌苔稍微一碰,我立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胶性极强地粘接在一起了,就仿佛一块塑料落在火红的炉盖上,顷刻间便融化了并合为一体。 
  而癞呱子脸正是这时出现在我和母亲面前的。他的贸然出现使这个寒冷的冬夜突然产生了某种虚幻,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或者,我和母亲犹如失了魂魄的空壳忽然凝固在这虚幻的夜色当中。我们像两只失去操控的皮影儿,又因为失去控制而变得僵死和手足无措。我看到母亲的脸在月色中发出刀背一样的一层青辉,她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开了,好像已张到了极限,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与惶悚在脸上迅速弥散开来。 
  ……我不愿记起却又不能忘怀的还是他那张可怕的脸,在月光中,那是怎样的一种惨白啊!那种惨白越发显得鬼魅飘忽毫无逻辑,甚至于白得有些生冷和鲜艳了,那简直不属于常理中的一种颜色,使人无法理喻这一面孔竟会是一张活生生的人脸。 
  后来能记住的就是自己奔跑时慌乱的声音。我和母亲拼了命在冬夜中狂奔,铿锵又杂沓的脚步声鼓点—般响彻黢黑阒寂的村巷,快到家门的时候,母亲早就气喘吁吁的,她佝偻着身体接连用一只手背捶着腰身。我的舌头似乎有了知觉,我使劲咽着充满铁锈味的唾沫,嘴里有股令人作呕的腥味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弥散出来。 
  待回到家方才发现,我的舌苔上似乎少了点什么。我对着一块镜子照了半天,舌头上露出一片鲜红的血窟窿,显得十分荒谬,仿佛被什么东西咬去了一块。原来,当时自己大概太紧张了,竟被那该死的铁门镣子粘去了一块舌肉。我疼得哭闹了整整一宿,剧烈的疼痛和呜呜的哭号声使这个冬夜变得漫长而又不同寻常。哭声的背后是无边的恐惧阵阵袭来。那晚母亲搂着我睡,直到天亮她的身体仍在—个劲抖着。 
  翌日清晨,父亲到井边挑水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柱浓浓的黑烟从队部门前升腾起来。井口旁燃烧着一堆炽烈的柴火,火光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在晨空中飘摇和咆哮着,封冻的井口正在慢慢地融化。融化中的冰在火光中熠熠生辉。父亲看见一只陌生的黑影正蹲在火旁,他的脸上闪跳着奇异而又古怪的红光。 
  父亲挑着空桶回来的时候好像说队部里新来了一个老哑巴,奇怪的是,他没有描述那张惨白阴森的鬼脸。也许,父亲并没有完全看清楚。也许像父亲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感到有什么恐惧的。 
  母亲依旧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对我说,往后不许去那里耍! 
  当天下午,人们陆续从队部挑回来要吃的水,封冻的井口终于被烧化了。大伙的议论依旧跟那张丑陋的花脸无关。 
   
  乙 
   
  整个夏天,我们都把时光浸泡在清凉的渠沟里。水才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水可以包容人的身体以及身体中的所有污垢和缺陷。它看似无形,却以巨大的浮力托举着我们赤裸而单薄的身体,让人感到无比的凉爽和惬意,感到自由自在,也感到夏日对于我们孩子的真正意义。 
  我那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鱼类或泥鳅什么变成的。我是多么迷恋这种在水中徜徉的感觉,同时,也痴迷于这种胡思乱想。在水里我们可以自由地凫来凫去,活像一只只无忧无虑的野鸭子,如果给我们插上一双翅膀,我们一定能飞了起来。可很快,我的这种猜测和妄想就不攻自破了,自然老师在课堂里口口声声说我们人类是由一种叫做类人猿的家伙演变过来的,也就是一种比较高级的猴子。很长一段时间,我感到非常失望,甚至有些淡淡的忧伤。这忧伤弥漫了整个夏天,像水一样在我脑海中流动,让人闷闷不乐,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猴子会凫水吗?我想它们肯定不会。它们只会在树上爬来爬去,只会傻乎乎地翻跟头做鬼脸! 
  在夏日阳光的广谱炙晒下,我们每个人的皮肤都开始发红并由黄变黑,黑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可以清楚地听到阳光滑过水面和人的肌肤时所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那种声音温暖而又舒缓,就好似一只慵懒的蝉虫蛰伏在茂密的树枝里的一声声轻轻的呜叫。把盛夏无限制地拉长。在水里待得时间久了,往往又会感到肚子里空落落的,会呱呱地叫,声音听起来很龌龊,仿佛流动的水会迅速消解腹内的食物并裹挟身体的热量,使人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或肠胃痉挛。 
  我们只好空虚无奈地爬上岸,懒洋洋地仰躺在晒得发烫的沙土上,两只手不停地将很柔软的细沙土捧起来撒在裸露的身体上。通常,大家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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