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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 樱桃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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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女人投河了!有个女人投河了!”几十个声音在喊;人们跑了过来,两岸都挤满了人,桥上,拉斯科利尼科夫周围聚集了一大群人,从后面推他,挤他。
  “天哪,这是我们的阿芙罗西尼尤什卡呀!”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天哪,救命啊!好心的人们,把她拉上来呀!”
  “船!弄条小船来!”人群中在喊。
  但是船已经不需要了:一个警察顺着斜坡的台阶跑到河边,脱掉大衣和靴子,跳下水去。没费多大事:河水已经把溺水者冲到离斜坡只有两步远的地方,他用右手抓住她的衣服,左手抓住他的一个同事伸给他的长竿,投水的女人立刻给拉了上来。把她放到了斜坡的花岗石板上。她很快苏醒过来了,欠起身,坐起来,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响,毫无意义地用双手在湿淋淋的裙子上乱擦了一阵。她什么话也不说。
  “她醉得不省人事了,天哪,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哭着说,她已经站在阿芙罗西尼尤什卡身边了,“前两天她也想上吊来看,从绳子上把她给救下来了。这会儿我正上小铺里去买东西,留下个小姑娘看着她,——瞧,又出了这种罪过的事!是个普通平民,天哪,我们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就住在附近,从边上数起第二所房子里,就在那儿……”
  人们渐渐散了,两个警察还在照看着投水的女人,有人喊了一声,提到了警察局……拉斯科利尼科夫怀着一种奇怪的漠不关心的心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感到厌恶了。“不,讨厌……水……不值得,”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不会有任何结果,”他补上一句。“没什么好等了。这是什么,警察局……扎苗托夫为什么不在办公室?九点多办公室还在办公……”他转身背对着栏杆,朝四周看了看。
  “那么怎么样呢!走吧!”他坚决地说,于是从桥上下来,往警察局那个方向走去。他的心空虚,麻木。他什么也不愿想。就连烦恼也消失了,刚刚他从家里出来,打算“结束一切!”的时候,曾经精力充沛,现在精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有什么呢?这也是一条出路!”他在沿河大街上悄悄地、无精打采地走着,心里在想。“我还是要去结束掉,因为我希望结束……不过,这是出路吗?反正一样!一俄尺的空间是会有的,——嘿!不过,是个什么结局啊!难道是结局吗?我去告诉他们,还是不说呢?哎……见鬼!再说,我也累了:赶快在什么地方躺下,或者坐下吧!最丢人的是,太愚蠢了。对这我也不在乎。呸,有些多么愚蠢的想法钻进我脑子里来了……”
  去警察局,得一直走,在第二个转弯处往左拐:离这儿只有几步路了。但是走到第一个转弯处,他站住了,想了想,拐进一条小胡同,绕道走,穿过两条衔,——也许是毫无目的,可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赢得时间,哪怕再拖延一分钟也好。他走路时,眼睛看着地下。突然仿佛有人对着他耳朵悄悄说了句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正站在那幢房子前,就站在大门旁边。从那天晚上起他就再没来过这儿,也没经过这儿。
  一种无法抗拒、也无法解释的愿望吸引了他。他走进那幢房子,穿过门洞,然后进了右手的第一个入口,顺着那道熟悉的楼梯上四楼去。又窄又陡的楼梯很暗。他在每一个楼梯平台上都站下来,好奇地往四下里看看。第一层楼的平台上,窗子上的窗框完全拆下来了。“那时还没拆掉”,他想。瞧,已经到了二楼尼科拉什卡和米季卡在那儿干活的那套房间:“门锁着;门重新油漆过了;这么说,要出租了。”瞧,这是三楼……这是四楼……“这儿!”他感到困惑不解:这套住房的门大敞着,里面有人,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这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稍犹豫了一会儿,他走上最后几级楼梯,走进屋里。
  这套房子也重新装修过了;里面有几个工人;这似乎使他吃了一惊。不知为什么,他想象,他将要看到的一切都会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也许,就连那两具尸体也仍然倒在那儿的地板上。而现在却是:空徒四壁,什么家具也没有;真有点儿奇怪!他走到窗前,坐到窗台上。
  一共只有两个工人,两个都是年轻小伙子,一个年纪大些,另一个年轻得多。他们正在往墙上糊带淡紫色小花的白色新墙纸,以取代以前那些已经又旧又破的黄色墙纸。拉斯科利尼科夫不知为什么很不喜欢把墙纸换掉;他怀着敌意看着这些新墙纸,仿佛因为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而感到惋惜。
  两个工人显然是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正匆匆卷起墙纸,准备回家。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出现几乎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正在谈论着什么。拉斯科利尼科夫双手交叉,坐在那儿侧耳倾听。
  “她大清早就来找我,”那个年纪大些的对那个年轻的说,“一大早就来了,打扮得好漂亮啊。我说:‘你干吗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说,‘你在我面前扭来扭去作什么?’‘我想,’她说,‘季特·瓦西利耶维奇,我希望从今以后完全听你的。’瞧,原来是这么回事!嘿,她打扮得那个漂亮啊:完全是时装杂志上的样子,简直就像杂志上的画片儿!”
  “叔叔,这时装杂志是什么?”那个年轻的问。他显然是在向“叔叔”讨教。
  “时装杂志嘛,这就是,我的老弟,这么一些图画,彩色的,每星期六都邮寄给这儿的裁缝,从外国寄来的,上面教人怎样穿才时髦,有男人的,同样也有女人的。就是说,是图画。男人多半画成穿着腰部打褶的大衣,女人嘛,老弟,那上面画的,都是给女人做衣服时做样子的,别提多好看了!”
  “在这个彼得堡,什么东西没有啊!”那个年轻的心驰神往地高声叫嚷,“除了圣母,什么都有!”
  “除了这,我的老弟,什么都有,”那个年纪大些的教导似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拉斯科利尼科夫站起来,往另一间屋里走去,从前,箱子、床和抽屉柜都摆在那间屋里;屋里没有家具了,他觉得这间房间非常小。墙纸还是原来的;墙角落里,墙纸上清晰地显示出原来供圣像的神龛的痕迹。他往四下里看了看,又回到窗前。年纪较大的工人斜着眼睛盯着他。
  “您有什么事?”他突然问拉斯科利尼科夫。
  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回答,却站起来,走进穿堂,拉了一下门铃。还是那个门铃,还是同样的白铁皮的响声!他又拉了一次,第三次;他留神听了听,记起了一切。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地想起了从前那痛苦、可怕、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的心情,铃声每响一下,他就打一个寒颤,可是他却觉得越来越高兴了。
  “您要干什么?您是什么人?”一个工人走到他跟前,大声问。拉斯科利尼科夫又走进房门。
  “我想租房子,”他说,“来看看。”
  “没有人夜里来租房子;再说,您该跟管院子的一道来。”
  “地板冲洗过了;要油漆吗?”拉斯科利尼科夫接着说。
  “血没有了?”
  “什么血?”
  “老太婆和她妹妹都被人杀害了。这儿曾经有一大摊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工人不安地大声问。
  “我吗?”
  “是的。”
  “你想知道吗?……咱们到警察局去,我在那里告诉你。”
  两个工人都莫明其妙地瞅了瞅他。
  “我们该走了,已经迟了。咱们走,阿廖什卡。得把门锁上,”那个年纪较大的工人说。
  “好,咱们走吧!”拉斯科利尼科夫漠然地回答,说罢最先走了出去,慢慢下楼去了。“喂,管院子的!”走到大门口,他喊了一声。
  有好几个人站在房子的入口处,在看过路的行人;站在那儿的是两个管院子的,一个妇女,一个穿长袍的小市民,另外还有几个人。拉斯科利尼科夫径直朝他们走去。
  “您有什么事?”两个管院子的当中有一个问。
  “你到警察局去过吗?”
  “刚刚去过。您有什么事?”
  “那里有人吗?”
  “有。”
  “副局长也在那里?”
  “那时候在。您有什么事?”
  拉斯科利尼科夫没回答,站在他们旁边,陷入沉思。
  “他来看房子,”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走近前来,说。
  “什么房子?”
  “就是我们在那里干活的那套房子。他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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