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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生活无法忍受时就想。”
“经常吗?”
“经常。”
“你很恨爸爸吗?”
“不,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我不爱他,后来渐渐演变为厌恶,但是没有理由恨他,恨是一种很盲目的感情。不过,对于我们俩关系的实质,我一直都看得很清楚。我甚至可以领悟亚历山大的观点。麻烦在于,他的看法和我的看法相去甚远。”
“他确实爱你,妈妈。”
“现在他死了,我知道他爱我,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更爱茹贝。”
“该死的茹贝·康斯特万!”内尔生气地说。
“别这样说!”伊丽莎白大声说。她的声音那么大、那么严厉,内尔吓了一跳。“如果没有茹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直爱她,内尔,现在一定不能谴责她。我不想听任何反对她的话。”
内尔浑身颤抖。妈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激情!度过半生“一人社会”,妈妈本该厌恶她才对。“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向我保证,你结婚时——一定要结婚!——要有正当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要喜欢对方。当然要爱,但是也要为肉体的快乐。人们都认为不该提这事儿,仿佛那快乐是魔鬼而不是上帝创造的。我无法告诉你,那是多么重要。如果你和你的丈夫能全心全意地分享你们的爱情生活,别的都无关紧要。你有自己的事业。为了这个事业,你付出太多太多,所以绝对不能放弃。如果他想让你放弃,就不要和他结婚。你永远都有足够的收入过舒服的日子,所以既要嫁人,也要继续行医。”
“好主意,”内尔声音沙哑地说,对母亲和父亲有了许多新的认识。
书房里一片寂静,内尔用与以往不同的眼光看待母亲。自从父亲去世,她好像又聪明了许多。过去,身为爸爸的“死党”,她对妈妈的顺从总是深恶痛绝。她讨厌妈妈身上那种“假圣人”的东西,可是现在,内尔看到伊丽莎白不是、从来都不是什么“假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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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石破天惊(17)
“可怜的妈妈!你只是从来都没有好运气,是吗?”
“是的,从来没有。不过,但愿以后会有好运。”
内尔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过去吻了吻妈妈的嘴唇。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你有好运。”她伸出一只手。“走吧,晚饭快好了。我们已经摆脱那些妖怪的纠缠了。”
“妖怪?我情愿叫它们魔鬼,”伊丽莎白说。
伊丽莎白送内尔上火车之后,李陪她回到府邸。走进书房,李的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亚历山大死后,他们俩只在安娜临时“牢房”的床上,做过一次爱,没有激情,只有隐隐约约的幽怨和哀伤。对于她的冷淡,李并无埋怨之意,恰恰相反,他非常理解。他觉得,亚历山大的阴魂就在他们俩之间萦绕盘垣,找不到合适的咒语把他驱散。他真正担心的是,生怕失去她。因为尽管他爱她,而且相信她也爱他,但是他们的关系仿佛建立在沙丘之上。亚历山大的死从许多方面移动了这座沙丘——他继承遗产之后人们心理上的变化,他对她思想活动的规律一无所知。如果亚历山大和她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摸不准她的思想脉络,他又怎么能把握得了呢?本能告诉他,通过爱,可以了解她,可是逻辑和理智却让他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即使现在,书房门窗紧闭,帷幔低垂,她也没有让他走过去、拥抱她、爱她的意思。相反,她站在那儿,从手指上揪扯下黑羊皮手套,仿佛拷问这个让她想起亡夫的、了无生气的物件。她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看自己正做的这件事情。亚历山大说得很对,她心思悠远,没有留下打开她正漫游其间的那座迷宫的钥匙。
好几分钟过去了,他终于说:“伊丽莎白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她抬起头,凝视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想把火生着,屋子里太冷。”
也许是有点儿冷,他想,从壁炉台上拿下一支细小的蜡烛,点燃炉膛里仔细摆放着的纸和引火柴。是的,也许就是这样。谁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冷暖,没有想过她是否舒适、安宁。火着了起来,他帮她脱下手套,摘下帽子,把她领到炉边那张舒适的安乐椅旁边安顿她坐下,抚平被帽子压乱的头发,给她倒了一杯雪利酒,递上一支香烟。昏暗中,面向壁炉的时候,她的一双黑眼睛映照出熊熊炉火。这双眼睛一直跟着他转,直到他靠着她的腿在地毯上坐下,把头放到她的膝盖上。她拿起他的辫子,绕到自己的胳膊上,尽管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能和她这样偎依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是怎样爱你?让我历数爱你的方式,’”他说。
她接着朗诵:“‘我爱你,灵魂到达的高山、大海、草原,都有我的爱。’”
“‘我爱你,你每一天无声的需要都包含着我的爱,无论阳光下还是烛光边。’”
“‘我爱你,用我一生的微笑、眼泪和呼吸!’”
“‘如果上帝允许,’”他结束道,“‘死后仍将更好地爱你。’”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细小的树枝燃烧着。他站起身,往炉膛里加了几根干透了的木头棒子,然后在地板上她两条腿中间坐下,头靠在她肚子上,闭着一双眼睛,细细品味她抚摸他脸的柔情。雪利酒放在那儿没有动,香烟化为灰烬。
“我准备出去走走,”她过了好长时间才说。
他睁开眼睛,“和我一起走还是你一个人走?”
“和你一起,不过要分开走。现在,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可以自由地爱你,自由地要你。只是不能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刚开始不能。你可以把我带到悉尼,送我上船,到……哦,到哪儿也无所谓!欧洲任何地方。尽管去热那亚①最好。我打算和珍珠、绢花一起到意大利湖。我们在那儿等你,不管多久。”一根手指沿着他眉棱骨的轮廓向下滑动,抚摸他的面颊。“我喜欢你的眼睛……奇妙而又美丽的颜色。”
“我本来担心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说,觉得太幸福了,简直动弹不得。
“不,永远不会,倒是或许有一天,你希望我们的爱成为过去。九月我就四十岁了。”
“年龄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鸿沟。我们将一起变老,成为一对中年父母。”他坐起来,转过脸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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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石破天惊(18)
她笑了起来。“没有。但是一定会有的。这是亚历山大对我的馈赠。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这份礼物更贵重的东西。”
他气喘吁吁地跪了起来。“伊丽莎白!不会是真的!”
“那是你说的,”她说,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你多长时间以后才能去找我?”
“三、四个月以后。我的女人,我爱你!不是朗诵一首抒情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我也爱你。”她俯身热烈地吻着他,然后又在椅子上坐好。“我希望我们做一切我们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不会勾起任何回忆的地方开始我们的共同生活。我希望我们在科摩①结婚,在那儿的一座别墅度蜜月。我知道,我们迟早还得回来,可是到那时候,已经驱除了所有‘魔鬼’。房屋仅仅因为记忆才成其为家。可是这幢房子虽然留下那么多记忆,却从来不是我的家。然而,现在我向你保证,它将成为我们的家。”
“深潭还将是我们的秘密之地。”他站起身,拉来一把椅子,坐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如果愿意,伸手就可以抚摸她。他朝她微笑着,有点神情迷乱。“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最亲爱的伊丽莎白。”
“你有什么理由去找我?”她问道。“公司离得开吗?”
“可以说,公司是一个有生命的实体,几乎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无限期地延续下去。索菲娅的丈夫将成为我的副手,正好可以放手让他干一阵子,”李说。“此外,世界正在变小,我的宝贝儿。你的已故丈夫就是使这个世界变小的了不起的人物之一。”
“我想,我的下一任丈夫将继续让它变小。”她终于喝了一口雪利酒。可是他再递给她一支香烟时,她摇了摇头。“我再也不抽烟了。你给自己倒一杯波旁威士忌吧。”
“我也不喝威士忌了,以后和你一起喝雪利酒。”
他不停地往壁炉里加木柴,心里想,他和伊丽莎白未来的生活就像这熊熊燃烧的炉火一样,亲密、宁静而又充满激情。每天晚上,和她偎依在炉火旁边,看着她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