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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号凌晨,安娜因癫痫发作而死,年仅二十一岁。她的遗体被运回金罗斯,在山顶墓地举行了简单的葬礼。参加葬礼的人只有亚历山大、内尔、李、茹贝和彼得·威尔金斯神父。墓地是亚历山大选的,离他的美术品陈列室不远。一棵棵树干纯白的巨大的桉树宛如一排柱子,华盖般的树冠洒下浓密的绿荫。伊丽莎白没有来。她照看在公馆那边游泳池里嬉戏的多莉。内尔以为,她那扇心灵的大门永远关闭了。
可是,等李、茹贝和威尔金斯先生下山、内尔和父亲在书房安顿下来之后,伊丽莎白来到那座散发着泥土芳香的新坟跟前,把能采来的玫瑰花都放到坟丘上。
“安息吧,我可怜的孩子,”她说,回转身向丛林走去。
北面的天空,大块大块深紫蓝色的乌云在飞翔、聚集。云彩边缘旋卷着雪白的云团,就像大海可怕的巨浪咆哮而来。夏天最后一场暴风雨将带来洪水和灾难。可是伊丽莎白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不停地向下层丛林走去。因为雨水少,树木比往年稀疏。飞禽走兽害怕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都四散而逃,丛林里更显荒凉。她的脑子仿佛失去了意识,只有对安娜的记忆蜂拥而至,将天空、丛林、日月,甚至她自己,都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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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8)
暴风雨渐渐逼近,一种怪诞的黑暗从天而降,伴随着浓烈的硫磺味儿和甜腻腻的、让人眩晕的臭氧的气味。几乎没有任何“前奏”,电闪雷鸣同时爆发。伊丽莎白却全然没有注意。直到她浑身上下被滂沱大雨浇透,直到脚下的小路变成小溪,泥水滑得站立不稳,她才清醒过来。天命如此,就该来这样一场暴风雨,她想,如在梦中。雨水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手足并用,在泥水中向前爬行。命该如此。只能如此。
“谢天谢地,天气总算变了,”内尔对亚历山大说。两个人从书房凸窗望出去,暴风雨已经来临。
亚历山大突然浑身上下痉挛了一下。“安娜的坟墓!”他喊了一声。“我得把它盖上。”
他冲进雨水之中,内尔向厨房跑去,招呼大伙儿去帮忙。
回来之后,他淋得精湿,浑身颤抖。气温骤然下降了华氏四十度,狂风呼啸,拔地而起。
“弄好了吗?爸爸,”内尔问道,递给她一块毛巾。
“用防水油布盖上了。”他冻得牙齿咯咯响。“奇怪的是,坟头盖满了玫 瑰花。”
“她还是去了,”内尔说,擦了擦眼泪。“快去换衣服,爸爸,你会着 凉的。”
大雨瓢泼,闪电不会引起森林大火,内尔想,去找妈妈。
牡丹正在给多莉吃晚饭。难道已经这么晚了?内尔心里想。乌云遮住了太阳,暴风雨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丽翠小姐在哪儿?”
牡丹抬起头,多莉高兴地挥舞着手里的叉子。
“不知道,内尔小姐。她把多莉交给我就走了。哦,大概两个小时前。”
内尔走过走廊,亚历山大正好从他的房间走出,看起来疲惫不堪,但是又好像轻松了许多。安娜的死意味着最痛苦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大家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爸爸,你见妈妈了吗?”
“没有,怎么了?”
“找不着她了。”
他们从顶楼到地下室,从棚屋到车库、谷仓,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不见伊丽莎白的踪影。
亚历山大又颤抖起来。“玫瑰,”他若有所思地说。“她一定到处乱走,遇到暴风雨了。”
“爸爸,不可能!”
“那会上哪儿去呢?”亚历山大突然间变得苍老。他走到电话机跟前。“我通知警察局,我们一起组成一支搜寻队。”
“爸爸,现在别!夜深了,雨又下得这么大。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找她的人有一半迷路。除了我们家的人,谁都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
“那么,把李叫来。他熟悉这座山。还有萨默斯。”
“好的。李和萨默斯。还有我。”
李和萨默斯身穿橡胶雨衣、头戴防水帽赶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已经准备好指南针,矿灯,好几瓶备用的煤油,以及他认为别的用得着的东西,浑身披挂,站在一张金罗斯山地形图前面。内尔焦急地走来走去。
“你是半个大夫,内尔,我需要你待在这儿,”内尔求亚历山大让她也上山寻找妈妈时,他对她说。
不容争辩,而又无事可做,不符合内尔的性格。
“李,你骑上我的马,到最远的地方搜寻,”亚历山大说。“萨默斯和我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找。我估计,以她当时的心情,在暴风雨到来之前,不会走得太远。白兰地,”他说,拿出三个可以放在裤子后面口袋里的酒瓶。“还好,天气又有点热了,不过,用得着。”
正在来回踱步的内尔停下脚步想,李看起来神情古怪。他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充满绝望,好看的、丰满的嘴唇轻轻颤抖。
“我们最好今天夜里就找到她,”萨默斯说,提起背包。“大雨过后,河水肯定暴涨。明天,大家都忙着抗击洪水,很难组成一支庞大的搜寻队。我们一定要在她走远之前找到她。你说对吗?亚历山大爵士。”
废话,内尔想,眼巴巴看着三个男人消失在风雨之中,把她——“半个大夫”——留在家里。哦,她多么赞赏她的父亲!他利用等李和萨默斯的这一段时间,就把一切安排就绪:矿井里上夜班的工人立即停止生产,所有雇员马上回家。孙波报告很可能山洪暴发,于是,立刻组织自愿者装沙袋,加固堤坝,以免洪水决堤。他想给拉特沟打电话,发现线路已经中断,这就意味着,和悉尼失去了通讯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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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启 蒙(9)
哦,安娜,内尔想,把她的教科书放在桌子上摞好,生活为什么这样苛待你,就是离开人世也要伴随这么多痛苦。
瑟蒂斯太太走了进来,尽量掩饰自己的焦急不安。“内尔小姐,你还什么也没吃呢。吃个煎蛋卷儿好吗?”
“好吧,谢谢,”内尔平静地说。“我很喜欢吃。”没有必要饿得头晕目眩,什么也干不了。谁知道他们带回来的妈妈会是个什么状态呢?啊,愿妈妈平安无事!
亚历山大那匹马,是一匹非常漂亮的栗色母马,温顺、壮实。李骑着这匹马,没走多远就脱下雨衣和防水帽,叠起来装到鞍囊里。风向改变,从东北吹来,带走冷雨中的寒意,气温开始回升。没有防水帽挡脸,没有雨衣在狂风中飘拂遮挡视线,更容易看清路上任何可疑的东西。矿灯不是为风雨中找人而设计的,所以把灯心的亮光尽量聚集成窄窄的一束,此时此刻效果不佳。防风灯光线太暗,像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也派不上用场。他只能一边用帽檐很宽的工作帽遮挡矿灯,以免被雨水浇灭,一边催着马艰难地前进。
伊丽莎白失踪的消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只不过不是速死,而是让他慢慢地死灭。这天下午,埋葬安娜的时候,他没有看见她。他尽管在徐徐吹来的风中嗅到了什么,但是和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关系。空气中仿佛流动着恐惧、歉疚和迷惑。他只知道茹贝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这就足够了。自从发现他的秘密之后,茹贝和他讲了许多伊丽莎白和亚历山大不幸婚姻的故事。他因此而对伊丽莎白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断定,她的精神崩溃了。茹贝也这样认为。送他到饭店门口时,她说:
“这个可怜人疯了,李,像受伤的动物,消失在丛林里慢慢死去。”
但是,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他也不能让她发疯,把安娜换成伊丽莎白,关进装着铁栅栏的牢房。不!绝对不!为了阻止这可怕的后果,他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怎样做对她才有利?最近,她对他相当友好,然而,仅仅是若即若离的朋友吗?
好几次,看到不像是被风吹下来的树枝之类的东西轻轻摇动,他就连忙翻身下马,仔细查看,但是一无所获。栗色母马艰难地跋涉向前,真是一匹“任劳任怨”的好马。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三个小时也过去了。现在离金罗斯府邸已经两英里了,还是没有她的踪影。亚历山大和大家约定,不管是谁,找到伊丽莎白就点燃炸药发信号。但是,李怀疑,风声、雨声、林涛声,震耳欲聋,即使有人点燃炸药,也很难听见。但愿亚历山大或者萨默斯已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如果她一直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浓云密布,树影绰绰,能见度不足十英尺,找她难上加难。
他在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