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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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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让苍蝇吃了您吧。”

  “瞧你……唉!瓦西卡,你这个小滑头,偷了鱼贩子的小鱼,吃饱了,就知道贪睡,好象不关它的事似的!可是,我的小少爷,你知道偷东西该当何罪吗?”

  瓦西卡侧身直挺挺地躺着,眯缝着眼睛,安详地打着呼噜。对于倭罪于它的事,它根本不想辩解。外祖父撕下熏鲱鱼的鱼鳍,抛给瓦西卡。可是瓦西卡对这份赏赐毫不理睬。

  “小坏蛋心里可有数啦!我的小少爷,它知道鱼鳍里没有多大油水。娜斯塔霞,娜斯塔霞呀!”

  “您别讨人嫌!”

  “伊帕特快回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跟您说,别再纠缠了。”

  “我想和你玩玩呀。”

  “您和猫儿玩玩吧……您真叫人够受。和我玩的人有的是!”

  外祖父非常不喜欢娜斯塔霞对他提到有人和她玩的事。他意识到在这方面他积下了没法偿清的欠债,因此,他很生气。

  “你这个骗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他威胁道。

  “没那么容易!我才怕您呢!您让我清静点,别老纠缠!”

  但是外祖父已经顾不上娜斯塔霞了。一只苍蝇停在他鼻子上,他轻轻地移动手掌想打死它。糟糕!又失败了:他只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却没有打中苍蝇。

  八点光景,伊帕特带着一大堆斋期用的食物从狩猎市场日来。有黄瓜、大葱、咸鱼、鱼子,等等。”

  伊帕特是个魁伟、结实的庄稼汉,穿一件条子粗麻布衬衫,衣襟露在外边,一头蓬松的头发,垂着一个大肚皮,隔不一会儿就要搔搔它。他和外祖父年龄相若,外祖父经商的时候,他当过他的伙计,后来一直住在外祖父家里,外祖父十分信任他。现在他正在向外祖父报告。外祖父详细地询问他,买了些什么,花了多少钱;原来,这么一大堆东西还没花到一张蓝票子①。

  ①指五卢布一张的钞票。

  伊帕特下去后,外祖父拿起《莫斯科新闻》,一版一版地直看到吃中饭。“国内新闻栏”里报道:某日,阿加方格尔大主教主持弥撒,既毕,全城教堂钟声齐鸣,终日不绝。“国外新闻栏”里有一则巴黎消息,报道奥尔良公爵夫人业已分娩,产一女,起名克列门廷娜。在广告栏里,外祖父,照他的老习惯,特别爱看招徕生意的广告。这一切外祖父早已知道,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甚至仿佛觉得,奥尔良公爵夫人在一周之间已经是第二次生产了,然而今天或者明天他还会怀着同样的兴趣来看这条新闻。看完报后,他打哈欠,在嘴上划十字,吩咐把报纸送给刘布亚金将军。

  十二点正,外祖父进午餐。他独自一人在对着庭院的一间小餐室里吃饭。娜斯塔霞也是独自一人在餐室隔壁她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他们俩隔着板壁交谈。

  “娜斯塔霞,娜斯塔霞!鲟鱼好象有点儿生吧?”

  “吃吧!别挑眼儿了!”

  “你能不能跑一趟,去问问厨子?”

  “不用问。您老是这样……”

  这时一辆过路的马车隆隆地驶过胡同。娜斯塔霞飞快地跑到大厅的窗口前。

  “是谁呀?”

  “一个军官。多年青啊!”

  “这你可开心啦!”

  “怎么啦,难道整天守着您……就应该!”

  “你这个刻薄鬼,刻薄鬼!”

  午饭后,外祖父休息两、三个钟头;然后,仆人给他送来一副油污的旧纸牌,于是开始打牌。外祖父只在家里打打“杜拉克”(傻瓜)玩儿,而且赢得输不得。他的男仆帕洪经常陪他打牌,老头子和帕洪打牌时常常玩假,一点不害臊。他拿三点和五点冒充对子,从牌堆里把王牌弄到自己手上,最后当然是他大获全胜。这时他便高兴得连肚子也微微颤动起来。但是,有时娜斯塔霞参加打牌,她可不许玩假。外祖父当过一两次傻瓜,便不打了。他离开牌桌,回到卧室里去记日用账,核对现金。

  “娜斯塔霞!”他一边走进饭厅,一边叫唤;饭厅里已经烧好了茶炊。

  “她在大门口坐着,”帕洪回禀道。

  “还有什么稀罕事她没见过!叫她到这儿来。”

  但是,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娜斯塔霞还是没有进来。连帕洪也留在大门口了。大家感到和外祖父呆在一起太乏味,谁都不喜欢听他唠叨陈谷子烂芝麻。最后,娜斯塔霞轻轻地走进饭厅,不声不响地沏着茶。

  “你干吗不做声?”

  “有什么好说!”

  “你看见了谁?跟谁吊膀子?”

  “您别纠缠我。好象把狗拴在链子上了,还要再呵斥它。”

  “想吃醋栗吗?”

  “您自己吃吧!”

  外祖父感到无聊。他拿着蝇拍要打苍蝇,但是黄昏降临,和苍蝇交战很不得手。他没事儿闲坐在窗前,欣赏着愈来愈浓的暮色。这时马车夫打院子里走过。

  “叶戈尔!给马喂了燕麦没有?”外祖父叫着问道。

  “我这就去。”

  “着呀。拉边套的马好象瘦了。你给我小心点儿:有个三长两短,瞧我不把你……”

  “它哪儿瘦了:我觉得……”

  “得啦,滚。”

  伊帕特出现在厨房的台阶上,伸着懒腰,搔着肚皮。

  “伊帕特!过来!前两天你没打听一下西瓜的行市吗?”

  “外地的西瓜还没上市,本地的西瓜太贵,半卢布一个。’

  “哪能这样!”

  “小银币①不值钱啦!唉,该死的钱!”这是从娜斯塔霞房里传来的插话。

  ①原文是“十五戈比的银币”。

  “黑李子的行市呢?”

  “李子倒不贵,十戈比买一百。”

  “你记得皇上行加冕礼那阵子吧?二十戈比一大堆,随便你拿……唔,去吧!明天买一百来……你得好好讲讲价钱!唉!你就爱花冤枉钱!”

  时钟敲了九点,外祖父回到卧室,脱下长袍就寝。一天结束了。

  外租父在他这座小房子里蹲了十几年,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家。一年只有两次,人家给他备好了车,他到监护院去领利息。不能说,这种不爱活动的原因是出于病痛,但他身体虚胖,和人们疏远,变得懒散了。

  他的生活就这样刻板地一天天过下去,久而久之,他甚至不再因为这种单调而感到苦闷。有两次(这我下面再讲)母亲居然说服了他,请他到我们乡下去避暑。但是他在红果庄还没有住满两个月便开始感到无聊,回到莫斯科去了,虽然这段时间是他一年中最感孤寂的时期,因为这时所有的亲戚都下乡避暑去了,只有退役将军刘布亚金和监护院的官吏克留克文时常来看望他。刘布亚金是外祖母娘家的亲戚,我们家族中独一无二的一位将军。克留克文代外祖父办理各种并不怎么复杂的事务,是知道外祖父在当铺里的存款的确实数目的人物之一。冬季里,儿子和两个女儿来到莫斯科。小房子里人口骤增,有时晚上甚至“宾客”云集,热闹异常。

  此外,在学期中,当亲戚们还没有从乡下回来的时候,碰到节日,外祖父便依次叫回一个孙子来陪陪他,但是孙子们喜欢跟娜斯塔霞一块儿坐坐,却不乐意陪他,因此,他们的到来一点也不能排遣他那长期的孤寂。

  外祖父出身于商人家庭,但在一八一二年,他因为捐了一大笔款子给军队,受封为八等文官,同时获得世袭贵族权。然而他至死一直保持着商人的气质和商人的习惯。他不喜欢提起自己的出身,而且从来不跟他的亲妹妹见面,也不跟她通信,因为她嫁了个商人,那商人后来破了产,降为小市民。据说,外祖父似乎曾经一度上升为百万富翁,但是接二连三的挫折使他的财产打了相当大的折扣。幸亏他悬崖勒马,及时歇了生意,从此过着抱残守缺、销声匿迹的生涯,直到他离开人间。不过,由于他过去做生意时行动诡秘,他仍然被人当作“拥有巨资”的阔佬。因此,家庭成员无不奴颜婢膝地奉承他,巴结他,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究竟有多少钱财,心急如焚地巴望他有朝一日终于决心写下遗嘱来。可是老头子说什么也不肯立遗嘱,因为他相信,立了遗嘱,死神必定跟踪而至。

  外祖父一家有四口人: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他们各怀鬼胎,因此,我父亲家里常有的现象,外祖父家里也有。只是动机不同(外祖父的钱袋),表现形式更加虚伪罢了,因为老爷爷不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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