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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的名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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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了,修道人只有接受信徒的新方式,本身也加以改变,才可能恢复传统(恢复它的荣耀,它以前的权力)。由于今天这里的信徒是由金钱的控制所支配,并不是由武器或教规仪式,所以埃马罗希望整所修道院,以及图书馆本身,都成为工作场,成为一所赚钱的工厂。”

  “这和罪行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不知道。不过现在我想上楼去,走吧。”

  修士们都已在工作了,整个写字间里一片静默,但这份沉寂并不是发自每颗心灵用功的安宁。比我们先到一步的贝伦加尴尬地接待我们,其他的僧侣们都抬头注视。他们知道我们到那里去是为了调查维南蒂乌斯之死,他们的目光带引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一张空着的书桌,那张桌子在中央八角形井孔旁,一扇打开的窗子下。

  虽然那天天气很冷,写字间的温度却很温和。设计人最初将它安置在厨房上面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厨房的热气会传到上面,再加上西边和南边塔楼两道螺旋形楼梯旁,各有一个大火炉,平添了几分温暖。至于北边塔楼,在这个大房间的正对面,虽然没有楼梯,但有个不小的壁炉整天燃烧着,也带来了不少暖气。此外,地板上又铺了稻草,这样就不会有影响别人研究的脚步声。

  换言之,最不暖和的角落就是东边塔楼,事实上我还注意到,虽然空位不多,所有的修士们却仍尽量避免坐在那地区的书桌去。

  后来我才晓得东边塔楼的楼梯不仅是惟一向下通到厨房,也是惟一向上通到图书室的楼梯,我不禁想着写字间的暖气配置是不是经过刻意算计的,这样一来僧侣们会更没兴趣探查那个地区,图书管理员便更易于控制图书室的通路了。

  维南蒂乌斯的书桌背对大火炉,可能是最令人向往的位置之一。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太多在写字间度过的经验,不过后来我倒是花了很多时间待在写字间里,我很了解对抄写员、标示员和学者而言,坐在书桌前握过漫长的冬季会有多么痛苦,他们握着铁笔的手指会发麻(即使在正常的气温下,连续书写六个钟头之后,手指也会抽筋,拇指更像被践踏过后的疼痛),这解释了何以我们常在手稿的页缘找到抄写员受苦(以及他的不耐烦)时所留下的句子,例如“谢天谢地,天就快黑了”,或是“哦,要是我有杯美酒就好了”,或是“今天天气很冷,光线幽暗,这张羊皮纸上面有毛,什么事都不对劲”等等。正如一句古谚所云:握笔的只有三只手指,工作的却是全身,发痛的也是全身。但我要说的是维南蒂乌斯的书桌。排放在八角形天井四周的桌子都很小,因为是给学者研读用的,然而外墙窗畔的书桌是专为图书装饰员及抄写员所设计,因此比较大。维南蒂乌斯的书桌旁也有诵经台,或许他也阅读借自修道院的手稿,并将它抄录下来。书桌下方有几排低矮的架子,上面堆放了没有装订的纸张,由于纸上的文字都是拉丁文,我推测那是他最近的翻译稿。那都是匆匆写就的,而且并未注明页码,因为稿子还得再交付给抄写员抄一遍,并让装饰员加上图画。所以,那些字迹潦草得难以辨读。除了那几沓纸张外,还有几本希腊文的书。

  诵经台上也放了一本摊开的希腊文书籍,那是维南蒂乌斯过去几天来所翻译的原著。那时我还不懂得希腊文,但我的导师看了标题,说作者名叫卢西安,故事的内容是关于一个人变成了一头驴子。我想起了阿普列伊乌斯(棒槌学堂注:纪元后二世纪,罗马的哲学家及讽刺家)也有一则同样的寓言,通常教会严厉禁止见习僧阅读。

  威廉问站在我们旁边的贝伦加:“维南蒂乌斯为什么要译这本书呢?”

  “米兰的一位地主请求修道院译的,报酬是修道院对东侧几家农场出产的酒享有优先权。”贝伦加用右手指向远处。但他又迅速接口道,“并非修道院为凡人做收费的工作,只是委托我们做这件事的地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威尼斯总督那里借到这本珍贵的希腊文手稿,而威尼斯总督又是由拜占庭皇帝那里得到的。等维南蒂乌斯翻译完稿后,我们会抄录两份下来,一份交给米兰地主,另一份则收录在我们的图书馆里。”

  “这么说来,图书馆并不以收藏异教徒的寓言集为忤了。”威廉说。

  “图书馆证实真理,也证实错误。”一个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那是佐治。

  我再次为这位老者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惊讶(接下来的几天更够我惊讶的了),仿佛刚才我们虽没看见他,他却一直看着我们。我也奇怪一个瞎眼的人到图书室来干吗,后来我才明了佐治可以说是无所不在,随时会出现在修道院的任何一个角落。他经常在写字间里,坐在壁炉旁的一张凳子上,房里的一切动静似乎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有一回我听到他由他的位置大声问道:“上楼去的是谁?”同时把头转向正要上图书室去的马拉其,虽然有稻草掩住了他的脚步声。

  修士们都很尊敬他,并时常仰赖他,把很难懂的段落念给他听,和他商量该怎么润色,或向他请教该怎么描述一只动物或一个圣人。他会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瞪着书页,仿佛看着记忆中的文字。他会回答假先知的打扮一如主教,但开口却吐出青蛙,或者会说那种石头是用来装饰圣城耶路撒冷的围墙,抑或阿里马斯皮人就是普列斯特·约翰(译注:传说中一位中世纪的基督徒及僧人,据云曾统治非洲或远东某一个王国)的领域附近——要他们别把插图画得太过诱惑,将它们视为象征,可以辨认,但并不令人向往,或者使人发笑。

  有一次我曾听他劝告一个训话学者,如何根据圣奥古斯汀的思想,把蒂康尼乌斯的著作精译出来,避开异教徒的论点。还有一次我听见他说明在评述时该如何区别异教徒和分离教派者。另一回,他告诉一个迷惑的学者在图书目录中找什么书,以及他大致可在哪一页找到书目,并向他保证图书馆管理员一定会把书借给他,因为那是一本由上帝启发的著作。最后,在另一个场合,我听到他说某本书是绝对找不到的,虽然目录中载明了书名,但那本书在五十年前便已被老鼠所毁,现在任何人一碰它,它大概就会化为一堆粉末了。换句话说,他是图书馆的记忆,也是写字间的灵魂。有时候他会训诫低声交谈的僧侣:“快点,快将真理证实吧,时间有限啊!”他所指的是基督之敌的来临。

  “图书馆证实真理,也证实错误。”佐治说。

  “阿普列伊乌斯和卢西安无疑都被视为魔法师。”威廉说,“但这则寓言,在虚构的纱幕下,也有很好的寓意。它告诉我们犯了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而且,我相信这个人变了驴子的故事是在暗喻心灵堕入了罪恶。”

  “很可能。”佐治说。

  “现在我明白了,在我昨天所听说的那段对话中,为什么维南蒂乌斯对喜剧的问题会这么感兴趣。事实上,这一类的寓言可以说是古代的一种喜剧。故事中的人物都是不存在的,不像悲剧;相反的,正如伊西多尔所言,它们是虚构的……”

  最初我不了解威廉何以要提出这个博学的讨论,并且和一个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主题的人讨论。但佐治的回答,却使我领悟到我的导师用心有多么微妙。

  “那天我们所讨论的并不是喜剧,只是笑的正当与否。”佐治皱着眉头。

  我记得很清楚,才不过前一天维南蒂乌斯提及那次讨论时,佐治还说他已记不得了。

  “啊,”威廉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你谈到了说谎并巧立谜题的诗人……”

  “我们谈论‘笑’。”佐治尖锐地说,“喜剧是异教徒为了让读者发笑而写的,那是绝对错误的。主耶稣基督从不说喜剧或寓言,只说着清楚的比喻,暗中指示我们如何登上天堂,如此而已。”

  威廉说:“我倒奇怪你为何强烈反对耶稣可能笑过的说法。我相信笑是良药,就像沐浴,治疗人的情绪和其他的苦恼,尤其是忧郁症。”

  “沐浴是好事,”佐治说,“阿奎纳也说过沐浴可以驱散忧伤,也可以使情绪恢复平衡。笑却使身体震动,使脸上的五官扭曲,把人弄得像猴子一样。”

  威廉说:“猴子不会笑。笑对人类是合宜的,是理性行为的一种征象。”

  “言谈也是人类理性行为的一种征象,人却可以以言谈来冒渎上帝。对人类合宜的事,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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