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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活了下来,不过仅仅是勉强活下来。
他的怒火带着他一路闯到离德军前沿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在那儿卧倒在地,然后就像参加某种疯狂板球比赛的投手一样开始投掷手榴弹。借着怒火,他不停地瞄准、投掷,速度极快,密度极大。他到底打中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集中攻击弗莱彻的火力变得分散而混乱。弗莱彻抓住这个机会,带着他的人奔回营地:他们被救了。
汤姆一扔完背包里的手榴弹,就没事可干了。他的怒气消失了,理智回来了。
在他的东面,黎明正要微露初光。汤姆离德军前沿如此之近,近得他都能听到德军卫兵的放屁声。在他爬动的时候,肯定是中了枪,因为他感觉到左臂突然一沉,几秒钟后开始有血流出来。他找到一个弹坑,滚了进去。他在伤口上包了一块布,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在中午的时候醒来。太阳高高挂在明朗的空中,云雀正在婉转鸣唱,它们的歌声在空中泛起阵阵回音。
他没有食物,没有水。
他所在的弹坑也浅得让人绝望。
所以他就躺在那儿。整整一天,从金色的傍晚躺到深夜。等到夜幕降临之后,他开始往回爬去,这时的他已经极其虚弱。如果不是因为艾伦,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凌晨3点左右,艾伦发现了他,当时他身体伸直,不省人事,脑袋冲着英军前沿的方向。艾伦一手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拖回了家。
第二部分 1914年6月末第11节 只有奇迹才能拯救他们
艾伦撞开木门,沿着粗糙的木梯冲上阁楼。汤姆躺在床上,穿了一半衣服,左臂打着白色的吊带。他放下书,微微一笑。除去受伤的左臂以外,他看上去既结实又健康。军营生活使汤姆的体格(而且艾伦猜想,自己也是一样)又增加了一项特点:更加坚强,更加自信。两人击了一下手掌,这是他们的新手势。
自突袭行动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都变了。他们俩都经历了危险和近在咫尺的死亡。他们都开始充分理解战争的意义。
“我的天啊,”艾伦说,“现在我们总算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了。”
汤姆点了点头。“没错,那真是见鬼的一晚。确切说是两晚。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第三个晚上了。”
艾伦点点头。然后他神情一亮,放开汤姆的手,“只要能不上战场就行,嗯?”
“这正是我的明智打算,你不觉得吗?”
“没错。对了,大家都认为应该给你一枚勋章,这是你当之无愧的。”他为汤姆感到高兴,这是当然的。他知道汤姆应该得到勋章,而且几乎是肯定会得到。但是……这两兄弟总是在暗暗较劲。孩童时如此,年轻时如此,参军后好像也是注定如此。一直以来,汤姆总是更多地赢得摔跤比赛,赢得骑马比赛,赢得汉普郡每个漂亮姑娘(至少看起来如此),而现在,汤姆又一次赢得了从军比赛。这一事实不该引起愤愤不平,可它确实引起了愤愤不平,虽然只是些微的愤愤不平。艾伦小心翼翼地微笑着,试图不要流露出这种情绪。
可他们是双胞胎,并不完全依靠语言来交流。
汤姆温和地问道,“这让你不舒服了吗,兄弟?”
艾伦摇了摇头,“你是名优秀的、勇敢的军官,得到承认是应该的。”
汤姆噘起嘴:“真的吗?我可不觉得自己很勇敢,更别说优秀了。那天晚上我是气糊涂了。我朝德国鬼子扔手榴弹是因为当时德国鬼子离我比较近。如果铁丝网那边是我们自己的统帅部,不管是黑格还是法国人,无论是哪些混蛋,我都肯定会把他们炸死一大帮。”
“你不会的。”
“你不会的。如果他们想拿那些花哨玩意儿来奖励无畏的勇士,他们应该选择像你这样的家伙。”
艾伦微笑着接受了这种恭维,可他的眼神仍然很严肃。“你比你自己想像的要更加优秀。但是,少一点吊儿郎当不是坏事。没有人会因此不再那么喜欢你。”
这次轮到汤姆微笑了。他看了看表,“说到吊儿郎当,”他说,“有个小傻瓜现在正等着我呢。不过我会回来吃晚饭,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傻瓜?你是指——姑娘?我的天啊,你不会在这儿有个姑娘吧?”艾伦先是震惊,然后觉得难堪,随即又为这两种情绪暗骂自己。
“姑娘?可能吧。”汤姆大笑道。他开朗的大笑和那违反军容风纪的一头亮发好像提醒着他们那逝去的岁月,战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天啊,你真的有!”
“对,而且你知道吗,你也应该找一个。我可以告诉你,在可怕的战壕呆上一阵子之后,如果你想找点抚慰,跟个法国小傻瓜在床上度过一个下午是再好不过的了。”
艾伦微微有点脸红。这种谈话让他觉得难堪,而且他也不喜欢听军官们像谈论马匹那样谈论妓女。“我不敢确定我能这么做。跟一个……”艾伦顿住,没有说出“妓女”这个词。“我并不是喜欢说教。”
“不管怎样,这是真的。没有什么比漂亮的法国傻瓜更让人放松。我现在非常的认真。如果你想让我帮忙,我很乐意。”
“我很奇怪你居然能——”艾伦脸红了。“有时回想起我们在前线的日子,我连饭都吃不下去,更别提……更别提,做那事了。”
“我并不总是这样。可是,并不一定非要做爱才可以躺在姑娘的床上,那也是同样的放松……在床上,你用不着扮演英国军官。这儿的姑娘们都很理解,你知道。他们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战争对男人造成的影响。”
艾伦仍然脸色发红,他问道,“听着,那你……?天啊,我没有恶意,只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你……?”
“我不付钱,不付。我的漂亮傻瓜不找我收费。可我猜她也跟其他男人上床,如果有的话,她可能会收他们的钱。这只是性,你知道。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等到战争结束,我猜她会嫁给一个法国农夫,忠贞地跟他过一辈子……我想她是想为战争献一份力。这是她的办法,而且是个好办法,我这么觉得。”
红色已经定居在艾伦的脸上。玫瑰红逐渐变成了番茄红,番茄红又让位于甜菜红。“我明白了。谢谢。我并不是想……我并不是要……”
“你并不是要劝诫我,我知道。”汤姆微笑着站起来。他很理解地握紧艾伦的肩膀,“呆会儿见,吃晚饭时见。”
艾伦笨拙地点点头,“当然,再见,吃晚饭时见。
汤姆拉过一件干净衬衫盖到受伤的胳膊上,用手简单挠了挠卷发,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
命运的麻烦就在于它不留痕迹。命运从来不像命运。它并不会迈着沉重的脚步带着燃烧的气味闯入一个人的生命。
相反,命运存在于细微事物中。一个孩子对黑莓布丁的喜爱。一个父亲对待两个孩子的些微不公平。战役的偶然结果。一块白紫相间的勋章。
这真是个遗憾。因为危险如果被发现就可以被避免。因为无形的东西仍然可以是致命的。因为最微小的事情都有可能发展到摧毁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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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9月25日,英国对卢斯发起了进攻。参与行动的6个师都被密集的机枪火力挡住步伐。第二天早上,为了保住士气,又有两个师——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自愿者——以十纵队的阅兵阵型开进明朗的黎明。德国枪手吓了一大跳。再也没有比这更明显的目标了。他们连续开枪,直到枪管发烫,机油渍渍。英军成百地倒下,但他们仍然秩序良好地向前迈进,就好像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这计划不为敌军所知,但必将取得胜利。然后幸存者来到了德军的铁丝网前面。网上没有缺口,密密集集,无法穿越。这时,只有到了这时,他们才往回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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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得到了勋章:军功十字勋章,一小块缝在军装上衣上的白紫相间的布条。他为此感到自豪,这是当然的,但很快它就被抛到脑后。它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可它很重要。
艾伦和汤姆从盖伊那儿听说了卢斯一战的惨败,当时他极为罕见地来到了后备区。那是在10月初一个寒冷的日子里。艾伦和汤姆躺在一个防空洞的屋顶上,抽着烟,看着一支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