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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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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伟光点点头。 
  陈成又想了想,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冷峻。“但是,我们不能容忍欺骗与霸道。即使流血拼命,也必须讨回一个公道。尊严与尊重,这是我们在这里插队落户、安身立命的最后本钱。伟光,我们不能赔掉这笔本钱!” 
  钟伟光没有说话,只是惊惧地望着陈成。他知道,陈成说得出做得出,为了出一时之气,他会杀人。 
  “你,钟伟光,可以要不回那笔钱:但是,你必须把尊严和尊重给我们讨回来!” 
  “怎么讨呀?” 
  “你去告诉南奎元,他必须去县城自首,然后是蹲大狱。他的罪名是:私吞知青建房款,殴打并强奸知识青年。” 
  “强奸?他强奸了谁?” 
  “你!”陈成死死地盯着钟伟光的眼睛,目光阴毒而又凶狠。“你,钟伟光,与做饭女人调情、通奸,因此而给其他同学带来灾难,甚至险遭强奸,你难道不应该承担些什么吗?”陈成愤愤地叫喊着。“记住,钟伟光,你,一个北京的知识青年,遭到了南奎元的鸡奸,你曾经试图反抗,但是受到威胁和野蛮殴打,你的身上伤痕累累,这就是铁证!” 
  说完这些话,他低下头,神情变得忧郁、迷茫。后来,他歉疚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转过身去,目光久久地凝望着远处荒凉的田野和山岗。春天快到了,荒坡上已经有了些微微的绿意。地气袅袅上升,旋浮摇曳,像是原野中精灵在婆娑起舞。 
  “狼去了,活下来的是孩子和老人。还有,这一沟的漂亮女人。”陈成说。 
  据说,钟伟光在那天曾经找过申金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不过,他后来只说了几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说,福春妈家里断粮了,几个孩子饿得起不了炕。 
  “福春妈是谁?”申金梅。 
  “……做饭女人。” 
  “你想从我们灶上周济给她一些粮食?” 
  “不……,我是说,过去,都是奎元给她们想办法,总能熬挺过去,以后……,”钟伟光的脸涨得通红,嗫嚅着,想解释和争辩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 
  “以后,该挨饿了,还得挨饿;该饿死的,却能够活下来。”申金梅淡淡地说。 
  钟伟光是在牲口棚里找到南奎元的。当时,他正在给牲口喂料。他从料口袋里抓出黑杂豆和莜麦粒,一把一把地捧在牲口槽里。每抓一把,都留下半把重新放回口袋,然后再抓。现在,村里的饲料由他亲自掌管,因为必须维持到夏粮收割下来。 
  望着奎元饿得变了形的脸,钟伟光张了几次嘴才总算是把要钱建房的事说了出来。奎元阴沉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傲慢地扬起头,把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着步子走了。 
  钟伟光手足无措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牲口棚,他才嗫嗫着说:“南书记,他们说,娘娘沟不交出我们的建房款,就送你,去蹲大狱。” 
  “谁?”奎元一怔,站住了。他缓缓地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钟伟光,然后,不阴不阳地点了点头。 
  这时,阳光斜射在他的脸上,那对金黄色的眼睛变成了青灰色,目光阴冷而又自信,勃勃有生气,像一头任重的头狼。 
(第四章第08节) 
                 8 
  陈成没有来得及实行他的计划,那天就出事了。他后来说,那天,也该出事了。 
  从清晨起,一阵阵无定向的冷风就把大团的浓云往沟里赶。云暗天低,大白天昏黑得对面不见人影。半上午时,天下飘落了几片雪花,云也消散了一些。 
  令人惊骇不已的是,这时,在娘娘沟的上空,竟悬起了一轮灰黑色的太阳! 
  宣红红对申金梅说,日黑而恶显,恶显而变生。娘娘沟要出大事了。 
  申金梅说,变不生则劫不转,劫不转则运不通。黑日或许竟是吉兆?我们只需以棉被盖头,一是装聋作哑充愣,二是小心提防着别被误伤着就行了。 
  这是两个挺明白的姑娘。但是,那天她们竟没有把自己的明白当回事。她们应该待在家里,但还是嘻嘻哈哈、兴高采烈地拿着铁锹上工去了。 
  在院门外,她们碰见了赶着一辆木轱辘车的陈成。 
  陈成神色严峻、紧张,他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后来什么也没有说,赶着车慢慢地走了。 
  申金梅的心里突然一紧。她看见,在木轱辘车的车厢板后面,放在一把打磨得雪亮的短柄钢镐。 
  陈成今天的活是往地里送粪。他应该拿粪钯子,而不是钢镐。 
  这天上午,奎元分派给知青们的活是在牲口棚前捣粪,带工的是民兵连长郭杆子。现在,开工已经很久了。 
  郭杆子和他手下的一伙壮劳力却一个也没有来。粪堆前,只有几个知青杵着铁锹呆愣愣地站着。 
  村街上的气氛似乎有些异常,家家院门外都站着人。 
  三五成群地不知在议论什么。有人用手向知青这边指指戳戳,目光鬼祟躲闪。 
  冷风打着旋。把粪末、草屑和沙土卷起来,没头没脸地往人身上扬。宣红红把头巾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的脸。她觉得今天特别冷,身上不停地抖动。 
  陈成装满一车粪,赶着车慢慢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他回过头,看了看钟伟光,又看了看宣红红和申金梅,他似乎还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又赶着车走了,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在快拐过村街时,他又一次把车停了下来。他不再迟疑,向回跑了几步,大声对同伴们喊了一句:“你们别干了,快回去吧!天冷!” 
  没有人对他的这句话太在意,也没有人往回走。其实,这时他们即使听了陈成的话,走回宿舍去,也已经晚了。 
  从村南通向沟口的路上,一大群持刀弄杖的人气势汹汹地向牲口棚前的知青们扑了过来,领头的是民兵连长郭杆子,在他的身后,是全村的青壮村民。 
  宣红红看见这些人时,她下意识地向陈成走的方向看了一眼。陈成的车正在爬村西的那道陡坡。 
  第一次,她觉得,陈成此时要在这里就好了。 
  昨天夜里村里出了一件大事。赤脚医生兰女跑了,而且跑得诡秘、从容、彻底,夜深人静、里应外合,她带着娘和弟弟一齐走了,走得无影无踪。 
  兰女要叛逃的迹象实际上早就暴露了,为此,娘娘沟上下齐心、全民设防,死死地封堵了她一年。就在她已开始回心转意,并且答应要远嫁“祖家”的时候。一家人却神鬼不知地悄悄地跑了。她们留给娘娘沟的,只有两眼连门窗都没有的空窑。而所有的家当以及门窗竟是在大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公开拉走的。 
  那天赶车给兰女拉家当的人,就是陈成。没有人想到要问问他,都以为兰女有志气,还不起男方的彩礼用家当和门窗抵哩!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兰女家的东西拉出了沟。 
  娘娘沟又一次当了傻蛋。这一次,是被自己养大的姑娘和城里来的知青合着伙地耍了。 
  奎元得到消息时天已大亮了。他在空窑里转了一圈,出来后就坐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郭杆子两眼血红,振臂一呼,立即就聚合了一群嗷嗷怪叫的青壮,群狼般呼啸着追出沟去了。 
  那天陈成早早地就站在了村街上,他似乎极欲要看到些什么。现在,他望着痛不欲生的村首和愤怒得四肢乱颤的追击者们,几分得意,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后来,他把他们称作“一群公鼠”,因饥饿和背叛而失去了理智。 
  在以后,陈成曾极力渲染兰女出逃的“历史进步意义”。 
  他说,娘娘沟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而兰女是第一个起意偷嫁并最终成功的女孩。她义无反顾地造了一次反,以青春美色换取生命,由山野逃向了城市。他说:我们应该礼赞文明。 
  一个18岁的花朵一般的女孩。为了果腹而扑向一个51岁的不安分男人的怀抱,这是一种文明? 
  不,他只有49岁,陈成分辩说,背弃饥饿和原始道德,难道不是文明吗? 
  兰女的出逃,是你一手促成的吗?笔者在20年后曾这样追问过陈成,并且明确告诉他我鄙视这种拉皮条行为。 
  陈成非常愉快地笑了:“拉皮条的是人类第一批信息工作者。真正起作用的是自然力。没有男欢女爱的需求,皮条客能硬捺着男女完成行奸做爱的过程然后再索取费用吗?” 
  “你的动机是什么?” 
  “观赏以及收取合理报酬,动机纯正得无可指责。” 
  “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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