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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虚笔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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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医生的论文至今没有进展,虽然一直在写,但是越写似乎离结束越远,甚至离医学也越远。他仍然不是教授或副教授,不是主任或副主任。
  诗人L有时候嘲笑F医生不务正业。F医生恰恰认为,这样嘲笑他的最不应该是诗人。
  “L,你怎么也不懂呢?每一棵树,每一棵草,每一片叶子,你仔细看过它们吗?它们的结构之精致之美妙,肯定会让你惊叹。还有蚂蚁,鸟儿,蜂群,你留意过它们吗?它们的聪明和灵性真是让人迷惑。你不得不猜想,那里面有着最神秘的意志,那是整个宇宙共有的欲望。共有的欲望呵,你明白吗?说不定那就是爱因斯坦想要寻找的那个统一场吧……磁力呀、引力呀,人们迷恋着各种力,怎么不注意一下欲望呢,欲望是多么伟大神奇的力量呀,它才是无处不在的呢……”
  L肃然地望着F,很久才说:“我一直都把你看错了,你的梦想一点儿都不比谁少,你的梦想一点儿也没有衰减呵……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限制得这么严格,这么古板这么僵死呢?你为什么不去找N?干嘛就不能去看看她呢?”
  F呆愣了片刻,给诗人一句模棱不清的回答:“你以为你什么都能找到吗?诗人,要是有一天你能发现有什么东西,只要你一碰它它就没了、它就不再是它,那时你才能懂得什么是美的位置。那样,你的诗或许才能写得更好一点儿。”
  206
  F从望远镜里看见了O--他以为是N,脑袋“嗡”地一响,便又像被什么魔法拿往了,两腿想迈也迈不开,呆呆地望着祭坛的方向,甚至浑身僵硬,又感到空旷的阳光一会儿比一会儿更红、更静,老柏树的影子越来越长,一派荒凉之中雨燕在祭坛上空凄长地叫喊了起来……
  直到O又走下祭坛,向F走来,走近他,慢慢走近他时那魔法才似收敛——医生看清了走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是您的望远镜吗?”O对F说,“掉在地上了。”
  幸好是掉在了草地上,F捡起来看看,镜片没坏。
  “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
  O举起望远镜,转着圈把那园子看了很久。
  “谢谢。您是医生?”
  “噢?怎么,您找我看过病?”
  O摇头,笑笑:“连您的望远镜上也有医院的味儿。”
  F也笑笑:“是吗?”
  “您用它看什么?”
  “呵,随便,随便看看。”
  F不住地打量O,心里问自己:N有妹妹吗,或者姐姐?又一遍一遍地回答自己:不,没有,N没有妹妹,她即没有妹妹也没有姐姐,兄弟姐妹她都没有。但是他不由得很想多和这个陌生的女人攀谈几句——毕竟,就连她的声音也挺像N。
  “您呢?看的什么书?”
  F从O手里接过一本书,翻翻,是谈佛论道的。
  “您不会感兴趣,”O抱歉地笑笑说,“医生当然都是无神论者。”
  “那倒也不一定。”
  “是吗?”O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比如说:要是你仔细观察过各种各样的物种,植物、动物、微生物,还有人,人体精美的构造,你简直很难相信那是碰巧的演变。那么聪明、合理、漂亮,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就是你存心设计你也很难考虑得那么周到、美妙、和谐,你不由得要想,很可能我们都是更高智慧的造物。”
  “那又怎样呢?”
  “什么怎样?你指什么?”
  太阳正在西边园墙上沉没,园子里昏暗下来,O的目光在苍茫的黄昏中显得忧郁、惶茫。
  “还不是有那么多苦难吗?”她说。
  “有那么多不幸,不幸又酿出仇恨,”她说。
  “您说,普度众生是可能的吗?”她问。
  她久久无言地望着树林,两眼空空,旁若无人。然后忽然说一声“哦,我得回去了”,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F医生一直在陪着她,便转身走去,出了园门。
  所有O的朋友都记得,O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曾以百倍的虔诚参禅悟道,沉思玄想,仰望佛门。
  207
  为了那个无辜的人,O曾深深地自责。尤其是在婚后,感到无比幸福的时候,她常常想起那个人,想起他此时此刻的境遇和心绪,想起过去,想起一些毕竟美好的时光,也想起她忽然冷淡了他时他那迷惑不解的样子,想起她决意要离开他时他那顿失光彩的眼神,还有那天早晨他独自下楼去的脚步声……善良?他不善良吗?O甚至重新去想象:我可不可能爱他?但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答案就已确定:不,不可能。一俟他和Z的形象同时出现,O便知道那绝不可能,她倾向于谁非常清楚,无可争辩。O这时就更加明白:对他,我一直也不是爱。是什么呢,那场婚姻是因为什么呢?可能是孤单,是绝望,是因为那时O的心正在死去,那颗将死的心本能地需要随便一个什么人来安慰她,一人男人,来给她一点儿依托,一点地支戗……可是,当我不再需要他的时候就顾不上他会怎样了……
  这自责曾借默默地为他祝福而消解、淡忘,可现在,当Z说出了“如果你能平等地爱每一个人,你为什么偏要离开你的前夫而爱上我”时,淡忘的一切重又泛起,汹涌地袭来,无以逃避。
  平等吗?那你为什么苦苦地抛弃这一个,又苦苦地追求那一个?价值,可不是吗?否则你根据的是什么?你的爱与不爱,根据的是什么东西?或者,源于什么?
  Z为什么这样吸引我?Z的坚强?机智?才华?奇特,不入俗流?男子汉的气质?孤独却又自信,把软弱藏起来从不诉苦?甚至做爱时天赋的野性,狂浪,甚至他的征服?是吗?是,又不是,说不清,那是说不清的,只能说是魅力……但是他善良吗?——O没有回答。她愣着,她不想摇头,又不能点头。
  但不管是什么吧,不管你的取舍多么正当、甚至正义吧(你爱坚强的不爱怯懦的,爱美丽的不爱丑陋的,爱聪明的不爱愚蠢的,爱性感的不爱委顿的,爱善良的不爱邪恶的……),那取舍都意味了差别,价值的或价格的差别,而非平等,绝非平等!可人是多么渴望被爱呀,每个人、每一颗心都是多么需要爱呀!任何人都是一样、都是多么期待被爱呀!怎么办呢?你要爱你要被爱你就要变得可爱,你就不能是个白痴,不能是个傻瓜,不能是个无能的人或者不会做人的人,不能在那注定的差别中居于弱端,所以你就必须得像Z说的那样实现你的价值,尽管你喊着累呀累呀活得是多么多么累呀,可是还得去落实你的价值——打起精神、硬着头皮、不畏艰险地去展示你的价值。公鹿展示它们犄角的威武,雄鸟展示羽毛的艳丽。在人,那就叫作事业、成就、功名、才能、男子汉,当然不是直接地炫耀,而是迂回着表现于你的性格、相貌、风度、意志和智慧。你不会爱一个白痴,尤其谁也不愿意作一个白痴,这里面有人们不愿深问的东西,人们更习惯躲闪开这里面的问题,但每一个人都会暗自庆幸他不是那个白痴。
  这又让我想起“叛徒”,想起人们对一个叛徒的态度,和对其中深埋的问题的回避。
  O很可能在那座古园里问过F:“是不是,医生?是不是这样?”
  F能说什么呢?如果他在写作之夜是一个我所希望的老实人,在那座古园里他又是一个我所指靠的智者,他能怎样回答O呢?
  F肯定会说:“不错,这是事实。”
  他可能还会说:“不这样又怎样呢?否则物种就会退化,人类就会怠堕,创造可能就要停止了。不过幸好有母鹿在,有雌鸟在,它们展示素朴、温情和爱恋。幸好有女人在,她们证明爱情的重要,她们把男人召唤回来,把价值从市场和战场上牵回人的内心。威武和艳丽都是需要的,男人创造的空间的壮丽,和女人创造的时间的悠久,那都是需要的,都是宇宙不熄的欲望所要求的。”
  但如果,O是那座古园里的问题,O是我写作之夜所见的迷茫,O必定不能满意这样的回答。
  白杨树在高处“哗哗”地响,老柏树摇落着数不尽的柏子,柏子埋进土里,野草疯狂地长大了,星星点点的小花朵——蓝的紫的黄的,簇拥着铺开去,在园墙那儿开得尤为茂盛、逢勃,仿佛要破墙而出要穿墙而去,但终于不能……O问:“可是人能够是平等的吗?人可能都得到尊敬,都不被歧视、轻蔑和抛弃吗?F医生,您说能吗?”……古祭坛伸展开它巨大的影子,石门中走过晚风,走过暮鸟的声声鸣叫,石柱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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