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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泽总子感叹说:“这简直就像是奇迹。”
“他们确实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里子对这种幸运没有任何异议,可她的内心还是很复杂的。里子和毅都累了,说实话,把浏交给了专门的养老院,对他们是个很大的帮助。可同时,她又被“把浏抛弃了”的罪恶感所折磨。
里子想,是不是还有比我们更需要、更辛苦的家庭在等待特别养老院的空床位呢……
毅大笑起来:“妈妈,你是不是太傻了? 在别人看来,妈妈你才是最辛苦的人。”
可说这话的毅自己也不是非常赞成把浏送到养老院的c “住进了养老院,奶奶的痴呆会不会更严重? ”他不安地问,“如果我不分昼夜地干活的话,妈妈是不是就可以辞职了? 我想再去夜间的工地上打份工,这样妈妈就可以在家照顾奶奶了,奶奶也就不用住养老院了。”
里子训斥道,不许这样做。不管毅有多年轻,如果这样长时间睡眠不足的话,早晚也撑不住,会把身体累垮的,如果毅也病倒的话,那里子就会更加束手无措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有完善的医疗设备,必要的时候看护会去帮助她,能住进这样的养老院,也是为了你们家奶奶好啊——伊泽夫妇也这样劝说她。可她还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下定决心,下了决心之后,自己又有些动摇。
而且,决定之后,说服浏也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浏一定会说我不去养老院,我要呆在家里。
里子不会狠心把哭着说不想去的浏送进养老院的。如果浏责备说“里子,你不要我了”,自己也无法回答。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不管形式怎么样,也不管过去做了多少事,现在把浏送进养老院,就是抛弃了她……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浏非常痛快地答应去养老院,而且,她还想尽快住进养老院。
“只有住进养老院,我的病才能好得快一些,我想接受治疗,所以想去养老院。”浏说。
里子虽说非常惊奇,可这也让她明白了,浏知道自己是病人,而且还希望赶快治好。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告诉里子,在适当的地方接受护理,通过和他们一起的集体生活的刺激,有些老人的痴呆会有所减轻。听到这里,里子也就下定了决心。虽然她还是感到了一丝罪恶感,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只要以后尽量多地来看浏,也能对此有所弥补的。
好在浏很快就适应了养老院的生活,这可能也是因为她想接受治疗的积极态度吧。而且到了这里之后,里子才第一次发现,浏也许是厌倦了以前的生活——每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看门就是她的工作。
浏的痴呆不是那种到处乱转、多动或胡乱吃东西的情形,而是变得静静地把自己封闭起来,越来越像植物人似的没有感情和毫无反应。
直到有一天或某一星期,她真的封闭了之后,有些比较高兴的谈话及意料之外的行动,对症状都会产生影响,不过浏身体和脑筋的老化慢慢地但确实是把她封闭到一个“静静的牢笼”里了——我们家奶奶的老年痴呆就是这种类型的痴呆。里子想。
正因为如此,里子那种要让浏高兴、自己有责任照顾她的所有事情的积极的想法终于也扔到了脑后。她家附近也有一位正在照顾同样情况的婆婆的主妇,这位主妇的婆婆患的是多动型痴呆。她说.照顾起来非常麻烦,病人不停地说着傻话,我可真羡慕砂川夫人家老人的安静。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里子松了口气,而且还感到了庆幸。
不过,在养老院里,病人平常也会受到外界的刺激,并有人因此而清醒过来。至少,主管浏内心感情生活的那一部分会从长期的休眠中苏醒过来,并重新开始了活动。每到星期天里子去看她的时候,她有时会怒气冲冲地说哪个护士心眼太坏,或说某某房间的老爷爷对她表示好感自己不好意思,或者是坐轮椅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看到小鸟摔死在地上自己也流泪,等等。浏流露出久违了的感情。
本来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这件事发生在浏住进养老院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吧,和平时一样,里子星期天早上就去看她,她正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她似乎没有听到同病房的其他老人说话的声音,完全沉浸在电视画面之中。看什么呢? 里子看了看电视。
那是一个有观众参加的寻人节目。画面上正好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在热泪盈眶地说,自己特别想见见因父母离婚二十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她想寻找母亲。
浏的身体向前倾着,像是要一头扎进去似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里子叫她。
“妈,我来看你了。”
浏没有反应。她的嘴里好像在咕哝着什么,但听不清楚。
“啊,你说什么? 妈,电视就那么好看? ”
就在这时,浏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回过头来。看到里子后,她一把抓住里子的胳膊指着电视。
“里子,里子,赶快记下来。”
里子愣住了。电视上,主持人和一位女嘉宾还有刚才那位委托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记下来,记什么? ”
浏着急地跺着脚。
“是不是有字? 是不是有电话号码? 赶快记下来,往那里打电话。”
确实,在画面的下面,打着“征集寻亲人”的字幕。“生离死别的家人、无法忘怀的初恋情人、过去的恩师——找到之后面对面。”
浏说的就是这个字幕。
“里子,赶快记下来,可以委托他们找人。”
“找人? 找谁? 妈妈。”
浏的脸上浮现出很久没有见过的憎恨的表情。
“找谁? 你为什么这么薄情?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没有想过去找他。”
“妈……”
“找信夫。”浏说,她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向电视台申请寻找信夫,那孩子一定想回家了。”
里子实在是太惊讶了,她有点茫然失措了。在那一刹那间,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浏。
自信夫蒸发之后的十五年来,浏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找信夫。”
“那个孩子想回家。”
事实上,里子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浏用憎恨的目光斜着眼看着她,她受到了一种自己想像之外的刺激。
在砂川家,浏的憎恨、责备和叹息都是针对信夫的,她甚至无所顾忌地说过,正是信夫才让自己的人生如此不幸。接下来她又说,你们知道我必须在对“这个不成器儿子”的愤怒和失望中生活有多么辛苦吗? 当然,即使信夫就在眼前,她也不会闭上嘴巴的。虽然她是用语言痛骂信夫,但又似乎希望他本人能够听到。
真是奇怪的母子俩。刚结婚的时候,里子就感到迷惑不解。她是通过单位上司的介绍才和信夫结婚的,说实话,对这位叫砂川信夫的男人,里子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爱他才结婚的,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认真、老实、温柔的男人。
自己的儿子全是优点,即使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都是儿媳妇的不好——至少社会上都是这样的——可婆婆对里子说:“你能嫁给信夫,真是他的福气,不过,里子,你可是个可怜的人,选择了一条辛苦的人生之路。”
不仅如此,她还用严厉的语气责骂着自己的儿子:“像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人嫁给你,如果你不好好珍惜,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不管母亲说什么,多数情况下砂川信夫都是装作昕不见,或者“是的、是的”答应着。这也让里子觉得不可思议。结婚后没多久,她实在无法忍受浏对信夫的那种严厉的口气,于是里子问信夫,你母亲对你说如此过分的话,你为什么还能忍受? 你母亲为什么要对你这样? 砂川信夫胆怯地笑了,然后撇了撇略显疲倦的嘴巴,这么说道:“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任务,只要里子不要在意母亲的话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丈夫,所以,就算她是婆婆,我也不希望她对你这样破口大骂。”
里子坚持着,信夫的笑从为掩饰内心强烈感情的假笑变成了真正的笑。
“是吗? 我太高兴了,里子站在我这一边。”
里子记忆中的信夫最动人的表情就是那个时候的笑脸。
另外还有一个表情,经常和这个表情一起让她从记忆中清醒过来。那就是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在砂川家的老家——当时还只有浏一个人居住的木结构的小平房——门前拍的那张照片中的信夫的表情。他们拿着相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