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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4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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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很好,把院子照得一片亮堂,也照在木头上。零零碎碎的木头们条条块块地躺在地上。赛麦忽然发现阳光是那么可爱,晒在阳光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就算晒得脱十八层皮,也比待在这屋里强啊。一只花母鸡踱着方步,慢悠悠走过门口,懒散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跳起去追一下,吓它一大跳。赛麦没有跳起来去吓那母鸡,她目送它翘着屁股悠然跨过几个木头卷儿,往下院去了。 
  这母鸡像一个人。赛麦发现她恨上一个人了。从那一碗长面被放到锅项里并盖上一个板时,她就开始恨了。掌柜女人像母鸡,像这只慢慢走过门口的正午的乏母鸡。尽管精干的女人和肥墩墩的乏母鸡之间实在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但赛麦还是觉得她们像。赛麦就在心里搜肠刮肚地用骂母鸡的话,恶毒地把做黑面饭的那个矬个子女人狠狠骂了一回。 
  黑面洋芋饭确实没有白面长饭好吃。赛麦憋着一口气一共吃了两碗。她是坐在门槛上吃的。马义成饮羊回来了,蹲在炕上毫不客气地把那碗长面吃了,他口里香香地咬着,赛麦真想一下子将手里的碗连带黑面饭甩在地上让黑面饭淌上一摊,让炕上的人看看,她赛麦吃的是啥啊,按了一上午的木头,连口白面饭也不给,她还不如呆在自己家里,天天吃黑面饭去。 
  尽管赛麦十分没心思地吃了两碗饭,不过,她得承认,掌柜女人的黑面洋芋饭比母亲做的好吃。面擀得光光的,面条儿又光又滑,洋芋条儿切得又细又匀称。味道比家里的香得多。可是,比不上长面。多香也比不上长面啊。长面的香是一种她只能用眼看到鼻子闻到的香,她没有亲自吃一口没法尝一下,就心里一直悬着念念难忘的香啊。 
  再按住木头时,赛麦发现日头斜过头顶了,毒劲却没有减弱的迹象。可能是人吃饱了饭,乏劲上来了,一按上木头,赛麦就感到头有些重,一双胳膊沉沉的。 
  爷爷把四块大木板粘在一起,靠板凳立住,再叫赛麦用双手按住,让日头往干烤。爷爷往木板上抹胶时,赛麦站在他腿边。胶是点着木卷儿烧胶锅子熬成的。爷爷的粗手拿了刷子往板茬上刷胶。赛麦站着看,没有上前帮忙。赛麦心里有气,闷闷的,不重要的一些气,但是生下了,装了一肚子。赛麦再给爷爷打零杂时就有些不情愿,更重要的是,她心里装着委屈。谁也不知道赛麦在委屈什么,赛麦自己也说不清,她只是感到想哭一场。想哭的念头潮水一样在心里泛,屋里看着爷爷吃长面时也没有这种念头,回到这阳光下又按木头时,赛麦突然感到心里十分辛酸,一种大人才有的辛酸袭击着赛麦,让她不知所措,真想撒开腿一口气跑回家去,就再也不用守在这个地方按木头了。 
  爷爷看了赛麦一眼,一脸奇怪。他可能也察觉到了赛麦的异常,但他只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又低头推木板去了。 
  赛麦等漫上来的眼泪渗进眼眶,才慢慢抬起头,那些光圈又开始在眼前晃了。日光变得面目凶狠起来,毫不留情地烤晒这爷孙俩。抹了胶的木板被晒得发出啪啪的响声。木板也被烤热了,手按得久了,能感到烧烫。脚站的时间一长,地面上土的灼烧就穿过鞋底,直烧着脚,脚心里又湿又黏,像鞋壳里装上了稀泥,脚就在那稀泥里活动。潮湿又燥热的感觉让人心里也泛起潮来。赛麦没时间脱下鞋,仔细看看脚烧成了什么样子。她腾不出手来。两只手都在忙,在为爷爷按着木头。按住木头的手怎么能随便松开呢?爷孙两人忙了几天,挨了几天的毒日头忙活出来的木活,要是因她一个大意跃倒绊坏了,爷爷会怎么说呢?这样一想,赛麦越发不敢随便动弹了。日头却越来越毒,跟赛麦有深仇大恨似的,贴在她眼前、脸面上烤,烤得人全身上下昏昏沉沉,有些麻木,刚想打个盹,一下吓醒了,忙更用心地按紧木头。 
  爷爷在推一个木板。大门的板面。推刨推过去,一串串白色的刨花打着卷儿从推刨眼里吐出。爷爷推出的刨花又长又薄又匀称,这是他们干了几十年木活练出来的。像他经常不用尺子用肉眼看木板的弯直,几凿子就能凿出个方正的木眼儿一样,刨木板也是爷爷手艺中精练的地方。几十年来,他就是凭着自己的这点手艺,在庄子附近出了名,成了有名的马木匠。      
  赛麦盯住爷爷看了一阵。爷爷身上的汗味在日头暴晒下很重地散发着。衬衣背上从肩到腰处渗出一大坨汗迹来。被汗浸过的肉让日头这么晒,往往会很疼,疼得渗骨。不知爷爷疼不疼,赛麦发现爷爷既没有连声呻唤,也没龇牙咧嘴,爷爷似乎感觉不到汗湿,一心一意摆弄着手里的木头。赛麦看到他推了几刨子,又拿起凿子叮叮当当响,几个眼儿已整齐地打上了。一个大门木档已做好了。他又抓过一截木头,低头比画起来。有一阵子,赛麦看着爷爷低头用劲刨木头的吃力样子,心里酸酸的,她还恨着他,恨他只顾一个人吃长面忘了她。爷爷这么一天到晚腰弓着忙,肯定和她一样也疼得很。爷爷的身子也是骨头和肉长的,会一点儿都不疼吗?但他疼是活该。赛麦低了一阵头,猛抬起时,吃惊地发现脚下又铺了层刨花。爷爷总是这样,你听听他吭吭哧哧忙,一会儿斧头响一阵儿锯子响,响过一阵就推出一大堆刨花来。推得白净光洁的木头卷儿,像一朵朵大叶瓣的花儿,在人脚下静静躺着。爷爷一辈子推了多少这样的花,没有人说得清,爷爷自己也不会记得的。 
  爷爷一直在忙。忙着盖房,做大门,打家具。家具大多是出嫁女子的嫁妆。大多人家都给女儿陪木柜。富一些的干脆桌子椅子等等一套家具全陪。再穷的人也得陪一对大木箱。柜的样式各种各样。大多情况下爷爷按人家掌柜的要求的样式做,但也有少数不怕羞的大姑娘会悄悄跑出房来在爷爷跟前说她想要的样式。家具打成了,清漆一刷,外面再贴上一层花样子,就十分入时十分好看了。爷爷半辈子都在为别人盖房,打家具,赛麦自己家的房已经几十年了,一直没有新盖,家具倒是置下几件,可那全是他学手时打的,做得又粗糙又笨重。 
  在入土之前,我一定要给后人把房翻修一遍,爷爷站在别人家房梁上钉椽时不止一次这么大话连天地说。爷爷认为他这样说是有根由的,他在攒钱。一直在攒。他想把做木活的手工钱攒下来盖房。然而,爷爷从十八岁开始当木匠,当到半老了,还是没攒够盖房钱,一家老小等得没指望了。 
  再看到那些光圈在眼前晃时,赛麦正和爷爷行走在路上,很长的一条路。路面上长满了冰草。还杂生着各种圆叶的草。灰灰菜开着粉嘟嘟的黄花儿,像一把一把撑在路边的小伞。 
  赛麦一直低着头走。默默看着那些花儿被扔在身后,她尽量躲着不让自己踩上花儿。爷爷却没看见花儿一样,一对大板脚一下比一下瓷实地踏下去,就有花儿不断地倒下。灰灰菜的花秆儿很嫩,折了时还渗出一滴奶汗来。草在脚下不住地咯咯直响,草丛里大大小小的蚂蚱纷纷飞溅起来四下逃开去了。爷爷的大脚继续往前走。赛麦偷偷张大口喘气。这是一条上坡路,路不宽,也不陡,但长得很,是能乏死驴的那种缓坡,似乎没了尽头,从出了马义成家,就上了这条路,路的另一头,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叫爷爷去做家具。马义成家的大门做成安在墙上后,他们才起身。那是一对双扇大门,新木头门面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赛麦临走悄悄用手摸了回门板。那是被她的碎手按着做成的大门,她手上的汗有一些粘在上面了。走开几步,赛麦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实在是个很好的大门,安在土墙上,一下子把马义成的烂家提起来了,显得富丽堂皇起来了。站在门口相送的马义成女人也显得年轻了不少,她笑吟吟地看着赛麦和爷爷走远。 
  爷爷从一上土路就一声不响只顾赶路。木箱被一根木棍挑了系儿,挑在肩上。大小工具全在箱子里,赛麦只扛一把箱子里放不下的长锯子。但她还是觉得很吃力,时间一长,锯子拿也吃力扛也费劲,还得小跑着追赶爷爷。走着走着,赛麦就觉得爷爷把自己给忘了,肯定忘了。他只顾自己赶路,忘了身后还领着个碎女子。赛麦的怨恨就装了一肚子。这么急着赶路,好像前头等他们的不是木活,不是去挨日头毒晒,而是有宴席在等着招待,爷爷就屁股上着了火一样急着赶去上席面。爷爷是老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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