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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降下的几席纱帘被风吹卷着,仿佛几个身轻如燕的人在荡着秋千。薄暗中,左小青穿着睡裙,猫样地窝在沙发上,怕冷似的。
打开电视,本地的各个频道都是有关新凯悦抢劫案的图像,一遍遍地悬赏征集线索。举报电话上方,明明白白地写着:奖金10万。
枪响了,出事了。
一部破案剧是这么唱的。越不想去看,视线却越是焊死在屏幕上,烂熟的画面,没什么新鲜的细节。左小青看过这部说陕西话的电视剧,为寻一支丢失的64式手枪,拉杂得很。片头的那首歌词似乎也是为新凯悦案件作的:枪响了,出事了。左小青还记得,片头上出现了黑脸包公,吹胡子瞪眼的,王朝马汉两个喽啰扛着狗头铡,鞍前马后地跟在包拯屁股后头,类似于一支除暴安良的小分队。这么想时,屏幕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
图像带些斑点,黑白的,不很清晰,加上藏在天花板下的监控镜头位置不对,整个画面略显扭曲。屏幕右上方是一串阿拉伯数字,高速旋跳,表明了案发时间。一行歹徒冲进了新凯悦珠宝店,枪逼了上去……急转直下的情节是NO.011号店员莫名进来,引身就祸。她的尸体上被打了马赛克,像被一块橡皮擦给涂改了。死亡掩上了它最惨烈与血腥的一面,不肯示人。
一看到这儿,左小青便想呕吐,嗓子眼儿也抽紧,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胃囊。她忆及下午时报销掉的那只白晃晃的羊头,骨茬嶙峋,脑髓油腻,不由得跟画面勾连在一起。左小青起身,跑了几趟卫生间,抱住马桶,抠了几次嗓子,竟也呕不出内容来。
旁白介绍说,011号店员叫肖依。肖依的情形与自己没啥两样,左小青边看边想,感同身受一般。画面上,肖依被那个戴头套的家伙卡在臂弯里,脖子细得能被拎起来,喀嚓一声,折断也在所难免。左小青当然能读出来,肖依是一个体态丰韵有致的女人(像新凯悦这类珠宝店,恐怕对员工的长相极为挑剔吧),高鼻深目,似乎有一种异族血统(当然,在兰州这样的边地城市,混血儿乃是一种普遍的风景)。但肖依被挟持了,她的美丽和妖娆,被身后的一管枪破坏殆尽,花容流失一空。左小青猜测,肖依要是走在街上,绝对是人群中一只高傲的天鹅,但现在,天鹅被扼住了喉管。
左小青从冰箱里取出一杯果汁,冰镇的,内火被熄灭一阵,又带着复燃的迹象。
画面忽地一切换,开始播报整点新闻。会议,会议,会议,紧接着是本地一些正襟危坐的官员在训示,操着拗口的方言或京兰腔。左小青不想换频道,反正脑子里空白一片,隐隐地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天花板下的纱帘荡着秋千,抄起的一瞬,又猛地一抽,仿佛一个人缩住了骨骼,藏在窗台上。不用问,雨开始下了,斜进来,湿漉漉地砸在玻璃上。左小青裹紧睡裙,颠三倒四地含糊不清。果然,一条期待中的消息出现了。
早上,新凯悦珠宝店遇害员工肖依的追悼会在华林山火葬场举行。左小青支起下巴,愣怔地盯视着。画面是彩色的,肖依的一帧彩照被嵌在会场中央,风姿绰约,抿嘴含笑,端端是一个美人坯子。她的遗体安卧在鲜花丛上,脸上覆着一块巾帕。仪式是老一套,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来送别的陌生群众居多,带了惋惜的表情,其间还有不少穿老虎皮的警察。左小青唏嘘着,注意到家属行列第一排的一个小女孩儿,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头顶缠着白孝布,胸口上别着花,眼泪汹涌不止,身子也趔趔趄趄的。
大概,她是肖依的女儿吧。左小青想。
小女孩哭倒了,歪下去的一刹那,身旁的男人揽住她,一抬手,将她抱进怀里。男人很挺拔,虎背熊腰,欠缺的是脑门上掉光了头发,荒山秃岭的样子,显得很涩。他抱着女孩儿,与一帮人一一含腰握手。左小青猜出个七八分来,秃顶的男人该是肖依的丈夫。而今,父女俩遭此致命的变故,像一辆生活的卡车,坏在了半途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
途中。
在仪式上讲话的,还有专程从香港赶来的新凯悦的董事长,一嘴鸟语,听得人半懂不懂的。左小青听明白了,新凯悦独立出资20万元人民币,追加悬红的金额。
一共30万!简单的加法。
左小青被肆虐的风声惊住了,雨斜进来,湿成一条线,在地板上悠悠地泛光。薄暗中,左小青抽身,赶紧关严了全部窗户。探出身时,她听见隔壁林兰家的喧闹声。整个城市在朦胧的雨雾里模糊不堪。雨声退去了,客厅里斑斓闪光,喇叭里环绕出一阵接一阵的哀乐。一听见这类情绪化的音符,左小青鸡皮疙瘩骤起,骇住了。
她站在楼道里,用脚尖踢了踢林兰的门。
“干吗呢?这么肉!”林兰启开门,左小青不客气地闯进去,想瞧个热闹。林兰的表情有点怪,盯着左小青看半天,才绽笑说:“还能干吗?一帮子活寡妇们打双抠哪。长夜漫漫的,就这么打发吧。”左小青闻听,心里一凉,觉得冷落了自己。她的脸色有点不悦,瞧见了亲水小区里的几张熟脸,有一个能叫上名字,是冶平平;其余二人扭过脸,冲着她微笑。左小青找把椅子坐定,林兰递过来半牙西瓜,左小青拒绝了。左小青说:“斗不斗?”四个人相互对视一圈,都摇了摇头。左小青自言自语说:“斗地主更有玩头,双抠有啥意思嘛。再说了,我不大会玩双抠。谁跟我打对家,谁准保倒霉哦。”说完,左小青就后悔了。明摆着,她们四位正好凑齐,一个也不缺。
左小青荒凉地坐着,显得很冷清,心思也掺和不进去。
门对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左小青知道林兰会玩斗地主,而且瘾头比自己还凶,一天不斗上几个回合,就像没吸上一口海洛因似的,周身泛痛。但现在,林兰又支起别的场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喜新厌旧嘛。左小青心里说个不停,嗔怪不止。她坐在林兰身旁,插不上话,眼瞅着林兰和冶平平出老千,指头麻利地在桌下换牌。左小青顿感索然,想找个借口溜掉,横在自家的大床上,抱上一床棉被,昏睡至天光大亮。
反正是雨夜,孤枕难熬,一睡就忘光了。
屁股刚起,林兰甩着牌,一副“拖拉机”,顺嘴问左小青刚才在干什么?左小青阴着脸,实话实说,在看新凯悦的抢劫案。话刚说完,牌桌上的四个人都丢下纸牌,齐刷刷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左小青摸不着南北,盯住林兰空荡荡的嘴巴,想找出答案来。林兰蓦地止住,或许觉得笑得过分了,大大咧咧地问:
“嗨,你看报纸上的通缉令了吗?”
左小青愣愣。
“小青,你去看看吧,”快人快语的冶平平丝毫不见外,伸着懒腰,讥笑说,“报纸上那两个抢劫嫌犯的画像,有一个特像你家乔顿哦,剥了皮都像。不骗你!”
左小青说:“哦,这样子哦。”她似乎找见了答案。
二
水晶店的第一规则是:打碎了东西就要买。
但偏偏有人脑子进水,不理这个茬儿,还跳着脚咆哮。左小青觉得一上午都不顺,跟一出门踩上了一泡臭狗屎那样,揩不干净。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饼,眼圈子都发青,可一进水晶店,寻衅闹事的找上了门。左小青望着一地的碎水晶碴儿粉身碎骨地闪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水晶工艺店是左小青半年前开的,拐过街角,就是刚刚发过案的新凯悦珠宝店。虽说营业执照上填的是左小青,但投进去的十几万,一分不少都是乔顿出的资,为的是哄她开心,怕她待在家里生出心理疾患来。前期装修耗了三个月,是一个半吊子画家接的活,索价不菲。按乔顿的理由,水晶工艺品,得在一个艺术氛围极浓的环境中,才能体现它们的高雅和神秘来;否则,宁可不开。由是,左小青现在喜欢天天坐在店里,泡一杯浓香的雀舌,带了满眼的绿,然后隔着落地的玻璃窗欣赏街上的风景。至于货出得:口何,她不太上心,她觉得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水晶工艺品,也不是一般的俗主能消化得了的。
一簇簇射灯,使整个店内充溢了一种难以言传的情绪。站在架子上的水晶制品,犹如一尊尊天使,欲说还休,通体透明,呈现出细腻的肌肤与透亮的血管,能呼吸,能体察一双双手的抚摸与品评。在这一点上,左小青是个唯美的主子。
怕事,却偏偏来了事,佛头泼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