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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时雨停了,但天色仍然阴沉着。我隔着窗帘可以感觉得到。我听到外面树枝上鸟儿的呜叫,一阵风儿吹过,枝叶上的宿雨簌簌而落,早起的老人痰嗽着,清洁工沙沙地清扫落叶。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清新的雨后的早晨。欧阳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他不置信地打量我,打量这间小小的房间,脸上竟有一丝羞涩,“我竟然睡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匆匆地穿着衣服说。我帮他扣着扣子,温和地说:“昨天你喝多了一点。”“是,这红酒上头。”他自语着,忽然迟疑地望了我一眼,“我没说什么吧。”我摇摇头,“没有,你睡得很沉,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他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长发里,深深地嗅着:“我真想睡死过去,随你把我卖到哪儿。”我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会不会,你马上就会恢复斗志,纵横江湖了。”他好笑地望着我:“是,你是我的强心剂。你这么年轻,说话却像个老江湖。”“是是是,我知道你快意于这样扰攘的生活,不会这么快归隐的。”“我太累了。如果有一天我被后辈追杀到无路可走,你会收留我吗?”他一半玩笑,一半又似乎真想知道。我但笑不语,心中却想“会有那么一天吗?即使有,你的家庭才是你的最后的港湾,我哪里有资格收留你呢?还不等着被你的妻子追杀吗”?可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我不想给他感觉我在拈酸,活脱映衬了我的身份。他似乎有一点失望,却没再说什么。
将出门时他才再次迟疑地开口:“我不可能常来,你知道我不是自由人……”我打断他,“明白明白,无须多说。”我看到他眼里闪过的怜惜和歉疚,他张张嘴,似乎想解释;终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又咽了回去。我对他笑笑,眼睛里装着理解。他安心地笑了,拍拍我的脸颊:“难为你这么懂事。”
“走吧,”我帮他整理好领带,又上下打量一番,“楼道里没人,你自己出去吧,我不送你了。”他点点头,说:“给我打电话。”我点点头。他用力抱了我一下,转身出去了。我听着楼梯上清空的脚步声渐去渐远,走到窗前向下看,见他坚定从容的背影钻进汽车里,然后汽车绝尘而去。他并没有回头。
6
月历翻过两个月了,我一直没有给欧阳熙打过电话。那个号码我已烂熟于心,有几次我甚至拿起了话筒,但终于又放下。我确实不知该说什么。欧阳也一直沉默着,不知是在等待,还是忘记了这场邂逅。
我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过客,那雨夜的寂寞是他生命中短暂的绮惑,我在瞬间装点了他的梦境。不用很说服自己,我放下了此事。只是我开始频频地重复同样的梦境:我梦见自己站在公用电话亭前,不停地拨一个电话号码,却总是占线的忙音。或者拨通了电话,那边一个陌生的女人问:“你找谁?”我说:“我找欧阳”,那边说:“你等一下,他刚出去。”然后我就握着电话等一个晚上。这样的梦境重复多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心理,然而全无缘由,我的生活一如往常。
这期间左红卫频频与我约会。他是那么年轻,
英俊而快乐。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不愁寂寞。他有众多花样套路取悦女孩子。我由此认定他是个好男人,并一招一式认真与他招架。
歌厅、舞厅、酒吧……走来走去我和左红卫出入的就是这种场所。一个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堕落的,我想起《圣经》中的一个故事:上帝问一个酒鬼:“你为什么酗酒?”酒鬼答:“为了忘记我的原罪。”上帝问:“你的原罪是什么?”酒鬼答:“是酗酒。”就这样,恶性循环,周而复始。我想忘记了我的惆怅,而一坐到这种地方,我就更加惆怅不已。左红卫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我根本就听而不闻。
“你:知道四大尴尬是什么吗?”左红卫手持酒杯,笑吟吟地望着我。
“什么?”我的心思还在千里之外,一时没回过神来。
“就是股票被套,小蜜被泡,赃款被盗,伟哥失效。”听着这样生动的概括,我不禁笑了起来,然而不知怎的,今夜我就是备觉落寞,笑也不大起劲。
“你知道三儿和谢玉干吗去了吗?他们去医院了,你明白吗?”他暧昧地朝我眨眼。
“积点德吧,谢玉还是未成年少女!”我厌恶地说,一向我觉得红卫他们这些青年快乐而风趣,但今天我却感到他们下流龌龊,也觉得自己可耻。他敏感地收敛笑容,说:“你烦我了吧?”
我低着头不回答。说真的,我有点想家,想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的一切让我感到喧闹而无聊,唱歌的女孩,舞池里放纵的男女,连同我自己,统统空洞而虚伪。
“你这人怎么这德行呀,说翻脸就翻脸,好像我把谢玉怎么着了似的。”红卫叼起一支烟,不见得真生气,他已习惯我的喜怒无常,并将之视为游戏内容的一部分。
我心里暗叹一声,收起自己的感慨,反问他:“我这样,你不觉得烦吗?”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轻轻弹弹烟灰,微眯着眼睛打量我。那神态动作真是可圈可点。这是看多了港台影碟的好处,他把那些男影星的潇洒学了个十足十。我今天才醒觉,他这样的男人,外表已可打九十分,身边不知多少美女围绕,而我和他坐在一起,不知逊色多少呢。
“你又不是孩子,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他说。
我会意了他的话,不禁有些难为情,今夜不知怎么了,一切都不对劲,我格外地烦躁,而他格外地富有侵略性。
“我有什么好?”我喃喃自问。
“你有什么不好?”他反问我,“你为什么总是一副犯了天条的德行?你害了谁了?你怎么不能放松自己呢?人家是假正经,你是个假不正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整天嘻嘻哈哈,骨子里严肃得要命,我没见过比你更自卑的女人。”
“我自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又觉得好笑,还轮不到他教训我,是,我喜欢他,我敬重他,我可以认真听他聒噪任何事情,但不是研究我,我的心绪,他连十分之一都摸不到。
“别跟我这装酷了,你以为你是谁?王菲呀你?你叫韩菲!”他终于恼羞成怒,,狠狠捻灭烟头,昂首阔步而去,随即请起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孩步人舞池,亲密地共舞。
我欣赏地看着他们,衣香鬓影,真如电影人物。他在示威,我清楚,我也希望自己可以佯嗔假醋,这个游戏便可继续,但我没有兴致,我就是这么苍白,谁要来谁要去,我全没能力阻拦。
“跳舞吗?”男中音。抬起头来,是一把络腮胡子。我微笑摇头不语。
“你有伴?”他不死心。
我点点头,接着喝我的矿泉水。
“哪位先生有幸带你出来广他哕嗦不休。
我抬起下巴示意他,他望望跳得正热烈的男女,又回头看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自鼻腔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转身走开,又去邀请别的女人。
左红卫坐回我身边,神色甚是安慰,“为什么不跳舞?”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他没你好看,我不喜欢他。”我如实回答。
他放声大笑,“算你有点眼光。”赢了这一回合,他又恢复一脸自得。我真爱听他的笑声,这般开朗而毫无心机。为了他这张意得志满的脸和这天真的笑声,我真可以嫁给他。
红卫又拉起我跳舞,我摇头说:“真不想跳了,老胳膊老腿儿的,上一天班够腰酸背疼了,你看舞池里玩的不都是孩子们!”
“两步总可以吧,别老坐着呀!真是的,干吗来了!”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来,我依在他怀里,一边嘟囔着:“两步!什么两步!你听听什么曲子?看看有跳两步的吗?真是有伤风化,别教坏了人家小孩子。”
“放心,他们不用我们教,全都无师自通。”红卫笑着把脸贴在我面颊上,他的气息吹到我的耳朵里,我一阵酥麻,微微眯起眼睛,把胳膊挂在他肩膀上。
“真乖,难得你这么听话。”红卫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心里微微慌乱,有点口干舌燥。想推开他,又有点舍不得,于是只得“乖乖的”偎依在他怀中。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紧张地对红卫说:“别这样嘛!我脸上的汗毛在喊‘立正’了!”他从喉咙里轻轻笑出来:“花样真多,我怎么没觉出来?要不换右边试试。”他把脸侧过来,我一边躲避一边心虚地四下逡巡,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