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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五官齐全的手,从她的头发那儿开始往下抚摸。陶沙看到皮肤相互摩挲擦出的火星,还听见哔哔剥剥的静电声。沉重的疲惫感像大锤一样砸在他的后背。“她不是我的!”他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
“关了灯,我们都是瞎子厂他冷冷地说。
“也不必关灯,闭上眼睛就行。”瞎子乐呵呵地说。
“为什么?”他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瞎子不动声色。
“我这个人比较糊涂。你说,她什么时候成了一件物品,你要这么卖力地推销给我?” “我推销了吗?” “你没有吗?” “喂,摸摸你的胸口,凭良心说,是不是你先对我溯口些破事的?只要她还不是我媳妇,你就有权追求她,对吧?而且我还没权利阻止你。嗯,只要我们——你和我——还是朋友,我就有义务帮助你。”’ “得了吧,你有十足的把握,早就料到我不可能得手!你真阴险啊,简直就跟瞎子一个样!”
“我本来就是。”瞎子开心地笑了,“不过,我猜,你未必真下定了决心要把她搞到手。”
…
“……”
“我说得没错吧?”
“我不知道。”陶沙闷闷不乐地说,“瞎子都是这样的吗?”
“哪样?”
“乐意帮助别人把自己的女人搞到手!”
“谁说她是我的女人?”笑容凝固在瞎子的脸上,“你赶紧去吧,看她接不接你的鲜花。”
他将那束鲜花递给她后,转身走了。他沿着观象台前的方砖小径朝西走去。山的那边光秃秃的,得穿过一片草木茂盛的杂树林子。夜还不怎么深,可露水已经很重了。他闻到了刚刚厚起来的叶子特有的香味。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仿佛杀手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使命,接下去他要做的只是悠闲地等待,等待那可以预见的结果。他成竹在胸,是的,他已经击中了目标,接下去,要么被逮着,上绞架;要么 就有人往他的秘密账户里汇进去一大笔酬金。这就是杀手生活的全部,不可能有第三种结果。它们都意味着一种结束,只不过,一个是永远的,一个是暂时的。此时,他说不清自己更喜欢哪个结果。
走到林子中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月光从那些高大的杨树顶上洒下来,像雨一样。南方是没有这样高大挺直的树的,因此南方的月亮也就没有这般高。他呆呆地望着树梢顶上的月亮,仿佛四年前刚来到这里时那样。他清楚地意识到,或者不如说,他算准了那结果很快就会来到。揣在裤兜里紧贴着大腿的手机麻麻地震颤起来,他算得一点儿也没错,这结果真的来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预言家,天生就是搞星相的。
白珠在电话里说找他有事。陶沙回到观象台下等着,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小楼那边过来了。
“知道吗?你是第一个送鲜花给我的人。”她掉头朝林子深处走去,陶沙愣了下,赶紧跟上。
“你这话让我吓丁一跳。”他笑了笑说。
她突然停了下来,陶沙差点撞上她。
“你什么意思?”她严厉地问。
“什么?”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脸凑得很近。透过树隙漏下的月光一块一块地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他们好像要透过光怪陆离的脸庞,看到彼此的内心。
“你放心,我不会自作多情,把你送花给我当作有另外别的意思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样说,只是……”他忽然觉得很烦,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便说不下去了。他看到有条人们称之为代沟的东西横亘在他和她之间。不,那不是沟,而是壕沟,里面还灌满了原油,燃着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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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对我说,你有个心愿。”她粗暴地打断他,说。
“什么?”
“有人对我说,你只想亲一下我的嘴唇!”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前面就是那片光秃秃的山脊,月光一下子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Q同白昼。陶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白裙子与月光融为一体,只有那簇绾在一起的头发,像个巨大的惊叹号,倒置在她的脑后。她停下脚步,好像踉谁有仇似的使劲摁手机按键。陶沙犹犹豫豫地也停了下来,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她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她在跟她远在南方的妈妈通话。陶沙听她说过,她跟她母亲的关系十分紧张,有时候简直是仇人!但是,她们又谁也离不开谁,有了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跟对方商量。
但这一次,陶沙听出来,她把她母亲当成了一个宜泄的渠道。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屏幕上射出来的蓝光映在她的面颊上。她的头仰着,好像对着夜空大声说话。她说的是他十分熟悉的家乡话,速度极快,外地人是绝对听不懂的。她肯定以为他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所以一点儿也不避讳。陶沙听见她说她十分想念妈妈,她从未这么长时间地离开过她,而且,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老家看望她。她关照她注意身体,多做户外活动,她还劝她顺着点那个一辈子都沉默寡言的父亲……现在他忽然觉得,方言原来也是能表达丰富的情感的,尤其擅长表达那种十分单纯和务实的情绪。在这种务实的情绪里,人们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遵循的是另一套逻辑和规则。陶沙听着那种久违了的乡音从她的嘴里一串一串地蹦出来,感觉这个姑娘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然后她对电话那一头说,刚刚有人送给她一束鲜花,而她此前从来也没有收到过谁送的鲜花,因为在好几年以前,她就成了瞎子的人!
母女俩说起来竟然没完没了了,陶沙想,她们大概以前从来也没有这样相互表达过情感。他仰头看起了星星。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情可以使他忘记一切,那就是星星。夜空毫无遮挡,却仍然深不可测。他听到了星光交织起来时发出的丁东声。这声音渐渐响了起来,把白珠的话音掩盖了。他看到十几个星座秩序井然地排列在头顶,寻常人很难分辨清的黄道光漫不经心地与银河十字交叉,使星汉灿烂的天幕变成一个巨大的准星,瞄准着宇宙最深处。那地方其实很小,就像人心一样,而且很脆弱,稍一不慎就会供血不足。他想起白珠跟他说起过的心脏的构造,心脏才大呢,大得都成为一个系统了,可以自我运行,组成—个宇宙。他这样想着收回目光,再看白珠。她已经不见了。四下里静悄悄的,连虫子的叫声也没有。
这么说,她终于选择嫁给一个事件,他对自己说。而我呢,就这样失去她了,他又这样对自己说。
远处那层黄色的雾障一下子升高了,那是沙尘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已将整个天际都严严 实实地笼罩住。所有的人都跑了。陶沙早就领教了它的厉害,赶紧关上窗子。这场沙尘暴显然与以前所有的沙尘暴都不一样,它甚至比当天出现的天象奇观更为罕见。天光暗下来了,陶沙觉得有混浊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透不过气来/d就在眼前的所有景物即将消失的一刹那,他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看见一红一黑两个身影仍然站在那里。那是他们。
大约一个小时后,沙尘暴退去了。陶沙看见他们也动身下山了。瞎子背着天文望远镜,白珠牵着他的手。他们从楼下走过,朝山下走去。地平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们。他们在望远镜圆形的视野里只剩下两个头颅的一刹那,白珠转过脸来。他们四目相对,清楚地意识到彼此都看见了对方。
对梦魇的解释
■ 宗永平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读到《回家》时我非常吃惊。作者对叙述掌握的从容和老练以及叙事穿插的变幻莫测,让人有种如入迷宫的迷幻和诧异。但这又绝不是炫技,相反解剖刀般准确的语言具有一种富于质感的朴素,宇里行间弥漫智慧的氤氲。
《回家》是一篇“解释小说”,在场人物都力图从自己的视角和观点,去解释或者表述一件事情的经过。小说几乎从来不直接叙述或描写一件事情、一个人物,而总是让它们处于被讲述的状态中。众多讲述者的身份、修养和观念,甚至在场情绪的差异,必然使小说的叙事摇曳多变,频繁转换的视点炫人眼目,再加上作者有意构置的玄机,阅读马炜的小说对读者的心智、精力和忍耐的挑战可想而知。但这会是一次物有所值的阅读冒险,生活的弹性和艺术的分寸感,就在从容、平静而又诡秘的分掰中凸现出来。
“我”好长时间没接到别人的电话了,但谁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却被